Tuesday 21 November 2017

成公亮:漫話五十年來的琴弦


2016/10/20 來源:三聯書店三聯書情
「秋籟」,秋天的聲音,大自然的聲音。
成公亮先生生前在「秋籟居」撫琴、打譜、作曲、鑽研琴理。古代琴曲和天地自然、人生理念的關係,古琴傳統與時代的關係,在彈奏和思考中紛紛呈現。儘管斯人已逝,但先生的音容笑貌卻在《琴話》與《琴課》兩本書中原汁原味地保留下來,與以「秋籟」琴彈奏的琴音一樣,等待有心人諦聽。
成公亮 古琴藝術家,南京藝術學院教師。1940年生於江蘇宜興,2015年7月辭世。古琴先後師承劉景韶、張子謙先生,在廣陵琴派傳統的基礎上形成自己的風格。其修養深厚而又直接取源心靈的演奏,被認為是「內心情感的極致」。
漫話五十年來的琴弦
文 | 成公亮
二〇〇八年底,我參與了一次非同尋常的錄音。之所以非同尋常,是因為使用的琴是浙江博物館的館藏唐琴,即楊宗稷先生舊藏的「彩鳳鳴岐」和「來凰」。一起錄音的還有丁承運、姚公白兩位,地點在杭州下沙的浙江傳媒大學錄音棚。
「彩鳳鳴岐」音柔韻長、圓潤細膩;「來凰」古樸淳厚、蒼勁沉鬱,兩琴性格各異。由於這兩張琴在楊宗稷先生的《藏琴錄》中記錄得非常詳細,近百年來名聲在外而無人能見其容、聽其音,如今以之錄音的唱片即將出版,自然予人極大的期待。
為保證這次錄音的水平,浙江博物館的安排極為周到細緻,琴弦使用就是重要一關。為此,黃樹志先生專程從香港來到杭州,他帶來了已經使用過的、沒有「應力」的「熟弦」,以免新弦上弦之後還會因「應力」而松下來,反覆上弦耽誤時間,我們要在兩天時間裡錄製兩張唱片,時間是很緊張的。
據黃樹志先生的研究,「宋以前琴弦多是琴家自製,明以後多為商品弦。」「明清以來,琴弦最好首推杭州回回堂,其第一代李世英自明代開始生產古琴弦,所造的弦叫『冰弦』,指定為內府貢品。傳三百餘年……清末用老三泰招牌發售的回回堂琴弦……」


 清末民初杭州老三泰回回堂琴弦與「訪帖」
五十年前我在上海音樂學院附中學習古琴,使用的古琴琴弦是蘇州方裕庭製造的「今虞琴弦」。
據資料記載,「今虞琴弦」始於一九四三年,那時因抗戰爆發,杭州老三泰號的「回回堂琴弦」在一九三九年停業斷市。在彈琴人無弦可彈的情況下,「吳景略、張子謙、莊劍丞漸從文獻取制弦之法,授予蘇州普通弦工方君裕庭,始於一九四三年試行恢復。」(查阜西《查阜西琴學文萃•琴弦生產之舊愁新恨》)琴弦生產得以恢復,定名為「今虞琴弦」,其生產一直延續到「文革」之後,斷斷續續,因原料等問題不能保證質量。直到八十年代後期,古琴鋼弦已經得到大部分彈琴人的認可,今虞琴弦才徹底停產。我學古琴尚在「文革」之前,所以,使用絲弦並未受到影響。我的記憶中,當時上音附中樂器保管室買來的「今虞琴弦」六塊錢一副,差不多相當於那時半個月的伙食費,現在看來不貴也不便宜。它的質量不如「回回堂琴弦」,這是流傳下來的公論,但我這一代人並沒有機會對照比較。
一九四三年「今虞琴弦」面市之前,吳景略先生也指導過一家名為「振昌成」的作坊造弦。一九四一年十一月八日張子謙先生在《操縵瑣記》中寫道:「振昌成所制弦已有八分成功,再事研究可臻完善,景略指導之功不可沒。」第二年琴弦造出來了,一九四二年九月一日,張子謙先生又寫道:「振昌成所制弦已相當良好,每付須新幣廿四元,未免太貴,余購二付。」振昌成制弦未能經久,可能與當時社會的動盪有關。


 一九五〇年代後期到一九六〇年代初方裕庭所制「今虞琴弦」
七十年代「文革」後期,上海音樂學院樂器廠在豎琴弦的基礎上開始研製古琴鋼弦。當時的上音樂器廠是製造豎琴、小提琴的,也製造豎琴琴弦,有制弦的設備,我記得當時的參與者有樂器廠的趙俊仁師傅等,參與的古琴老師有吳景略、劉景韶等,他們都不是參與一個研製的組織,而是單獨地去與樂器廠的師傅討論,林友仁、龔一等也都分別參與過(所以要了解鋼弦的研製者,會有不同的答案)。樂器廠不同的人接手製造,總會再找彈琴人去討論。不同的時段,不同彈琴人的不同要求,再加上進廠的原材料有差異,直到今天,上海音樂學院古琴弦的質量和規格從來就沒有穩定過。我記得那時候吳景略先生還參與了上海民族樂器廠的古琴鋼弦研製,他們那裡的古琴鋼弦外層也是尼龍絲纏繞,但是裡面不用整根鋼絲,而是用的「鋼繩」,也就是很細的鋼絲鉸成的鋼繩,這樣可以減少琴弦振動的幅度,減輕音量,音色也較柔和,不知為什麼後來沒有成氣候。
「文革」後期至「文革」結束,彈琴人重新開始把古琴收拾起來,琴弦是需要的。但上海音樂學院樂器廠對製造古琴弦並不熱情,因為古琴弦的生產總量並不高,無法與古箏弦相比,利潤當然也就不可同日而語了,這期間曾轉去無錫某處製作,琴弦仍用上音樂器廠藍或綠顏色的「上音牌琴弦」的紙袋,但這段時間並不長。蘇州也製造過鋼弦,時間較短,質量始終沒有達到上海音樂學院樂器廠的水平。大約十年前,上海另一家鋼弦製作的廠家出現了,「樂聖」牌,是上音的二胡老師、我的老同學胡祖庭搞的,好像是退休後為幫助兒子就業而操持的,現在還在經營,揚州馬維衡一直用他的鋼弦。
本世紀初,在民族傳統音樂觀念再度復興的思潮中,絲弦生產在黃樹志先生多年的努力下才重新恢復。因為方裕庭先生已故去多年,這一次不是簡單的恢復生產的「恢復」,而是在絲弦生產停止近四十年的現實下,再從古籍資料中研究傳統的製作技術、方法上開始,差不多是「重砌爐灶」了。黃樹志先生傾注了大量的精力和財力,苦心經營,終於使他的「太古琴弦」獲得成功。這一次在杭州錄音使用的新研製出來的絲弦,比以往又有進步,應該說已在「今虞琴弦」的水平之上。他以一人之力完成這樣的事業,實在很不容易。
我們錄音結束之後,黃先生趕緊返回香港,以便安排去日本的行程。他說已經找到一個線索,可以去學習研究日本絲弦的傳統工藝——日本的傳統制弦工藝自古延續至今,未曾間斷過。
一張古琴的音質再優良,畢竟是通過琴弦的振動而體現出來的,所以琴弦的質量和不同規格琴弦與琴的配置,至關重要。這次黃樹志先生帶來最近製作的絲弦,顏色比以前的白凈,未裝上琴時的手感也比前幾年的柔軟。據他說,這與蠶絲的產地、質量有關,製作工藝的改進、製作中的一絲不苟也很重要。根據琴弦與琴的特性,他親自動手把「彩鳳鳴岐」琴配置「太古」規格的絲弦,「來凰」琴配置「加重」規格的絲弦。
「彩鳳鳴岐」琴陰柔圓潤,「來凰」琴古樸蒼勁,兩琴音色迥異,各具特色,呈現出全然不同的境界,我們錄音的曲目也有意識選擇各自較為合適的曲目:
丁承運:《慨古吟》《流觴》《平沙落雁》《白雪》(以上用「彩鳳鳴岐」琴);《慨古吟》《神人暢》《歸去來辭》《杏花天》(以上用「來凰」琴)。
成公亮:《陽關三疊》《洞庭秋思》《沉思的旋律》(以上用「彩鳳鳴岐」琴);《陽關三疊》《桃源春曉》《憶故人》(以上用「來凰」琴)。
姚公白:《古風操》《頤真》《烏夜啼》(以上用「彩鳳鳴岐」琴);《忘憂》《良宵引》《屈原問渡》(以上用「來凰」琴)。
就我的錄音來看,張上「加重」規格的絲弦之後,「來凰」琴的空弦蒼古淳厚,與去年「來凰」琴上安裝的劣質絲弦有天壤之別,琴弦對於音質的影響竟然如此之大,令人感慨不已!以「來凰」琴彈奏的《桃源春曉》泛音玲瓏剔透,多處十二徽的泛音仍然清亮可數,實為難得。《憶故人》亦用「來凰」琴彈奏,比之以往的錄音,意趣更顯古樸。《沉思的旋律》用「彩鳳鳴岐」琴彈奏,這張被楊宗稷先生在《藏琴錄》中稱為「聲音絕佳」、「可謂鳳毛麟角矣」的唐雷琴,音色柔和圓潤、餘音綿長,與此曲曲情非常合適。這首新作品在彈奏中力度對比很大,用張上絲弦的老琴居然能夠勝任並體現出來,的確是極有意義的嘗試。
樂器是一種文化的載體,尤其是音樂文化的載體。通過古琴這一樂器,傳達中國古代音樂文化的訊息,琴曲的哲理內涵,古代的社會風貌以及藝術創作風格、技法等等……各種樂器自有時代的不同印記,不同的時代,會有不同的樂器材質、形制、尺度以及不同音色的風尚等等。樂器製造的變化,都會影響到以上種種,顯示出不同,哪怕是微妙的一丁點變化,讓人聽了雖不能言,卻感覺到了,就會說「味道」有點不一樣。如果我們有著儘可能保持傳統風格的宗旨,那麼在樂器製造上就會慎之又慎地對待這些變化,不輕易,不隨心所欲行事,無形的文化訊息依賴於有形的載體,兩者息息相關。那麼琴弦的變化屬於樂器製造的變化嗎?當然屬於。因為琴弦屬於樂器的一個部分,琴弦的不同,出現不同的音色,這在音樂的表達上至關重要。一個樂器不僅僅能夠發出聲音,而是它發出什麼樣的聲音,什麼樣的音色,音色本身依附於某種樂器,樂器體現某個時代的音樂風格,樂器變,音樂也變。
我曾經經歷了因為琴弦變化而導致中國音樂極大變化的事件,那就是大約從上世紀六十年代開始的民族樂器琴弦的全盤變化:從傳統絲弦變化為金屬的鋼絲弦。其中除揚琴本來就使用金屬弦之外,胡琴、琵琶、古箏、三弦幾乎無一漏網。這一變化是因為手工業生產的絲弦遇到原材料稀缺、製作工藝後繼乏人等種種困難,廠家逐漸改用金屬的鋼絲弦或者鋼絲外纏尼龍細絲製作,並為廣大演奏使用者接受,其間沒有經過任何涉及音樂文化層面的爭議。一個極大的改變悄悄地、順利地完成了,這麼大的「音色革命」就此過場。究其原因,或許當時大家注意的是文藝作為政治武器的功能,而忽略了作為一種文化傳統的思考吧。
七八十年代今虞琴弦還在斷斷續續地生產,用絲原料越來越差,絲弦的質量當然也無法保證。自七十年代「文革」後期鋼絲尼龍弦研製出來以後,大部分彈琴人都改用鋼絲尼龍弦了,最後,蘇州今虞琴弦徹底停產,鋼弦終於一統天下。直到九十年代,在鋼弦使用四五十年之後,它那令人生厭的金屬聲,它那過於冗長的餘音……此類明顯的缺陷已經為大多數琴人共識。
同時,鋼弦的耐用、琴弦表面光滑的優點,也為琴人所稱道;它那「與古不同」的,不甚古樸高雅的音質也為不熟悉傳統絲弦音質的新一代琴人所接受,為原來使用過絲弦的琴人逐漸習慣——這便是現代琴史的現實。
鋼弦、絲弦的辯論,在「文革」結束之後不斷復起。上世紀九十年代開始愈辯愈烈。而古琴之外的中國民族樂器,仍然習慣了數十年前以來的改變,並未出現像古琴那樣彼此針峰相對的辯論,更無一家工廠有想要恢復生產諸如古箏、二胡絲弦的舉措,儘管古箏、二胡琴弦的使用量大大超過古琴。


 古人上弦圖
絲弦製作的方法、規格,理應隨著琴的歷史傳承而變化,唐宋時代的絲弦和明清時代的絲弦,在製作方法和規格上有沒有變化,至今無從考查。
清代延續至今的絲弦,左手在琴弦上的摩擦聲很大,在某種程度上阻隔、間斷了音樂旋律的進行。在彈奏明代和明代之前(《神奇秘譜》、《西麓堂琴統》等琴譜的傳譜,大都為唐宋時代的遺音)的傳曲時「走手音」使用很少,時值短的「走手音」樂音大、摩擦聲小,雜音並不能蓋過樂音。這種微弱的摩擦聲還帶來些許自然而然的情致、「味道」,恰到好處,因為這些琴曲「聲多韻少」。而在彈奏清代的一些緩慢的「聲少韻多」的琴曲時,「走手音」時值長,常常是摩擦聲音量蓋過微弱的音韻。甚至樂音已經消失,左手還在琴弦上做上下不停地走動,摩擦聲替代了樂音的進行、旋律的進行,極大地影響了作為音樂藝術的樂器的表達性能。明末開始,古琴音樂風格和指法轉向「聲少韻多」的傾向越來越明顯。這樣,能夠適應明代和明代之前琴曲演奏的絲弦,到清代就不適應了!
然而,守舊、復古意識濃厚的清代彈琴人,並沒有意識到應該改進絲弦的製作,而是在漸漸流去的時光中調整了自己的審美習慣,適應了這種妨礙琴曲音樂進行的雜聲。清代琴樂的一步步衰落,古琴藝術中,重道德、形式,輕音樂藝術功能的傾向發展到極端,古琴的音樂美感對於他們來講,似乎已經不重要了。
在當代,仍然有一部分琴人對過大的摩擦聲已經習慣,不太在乎,甚至認為這就是傳統的本原。但是大多數琴人以為這是傳統的無奈。上一代琴家之中,吳景略、徐立孫等前輩也並不認為這是傳統之中的優秀之處,他們彈琴時,曾經作過儘可能減少蓋過樂音的摩擦聲的努力,也留下了對此的評說文字。
依我看,正是琴弦製作沒有跟上藝術發展的變化,造成了這種不適應的狀態。
從上世紀六十年代至今,古琴鋼絲弦的製造已經將近半個世紀,鋼弦的使用,曾經一統天下。鋼弦與傳統的絲弦相比較,情況如何呢?
鋼弦耐用、穩定,特別是表面光滑的優點,改變了彈奏一些緩慢的「聲少韻多」的琴曲,如《平沙落雁》、《憶故人》、《良宵引》時的尷尬,為琴人所稱道;而它那令人生厭的金屬聲,它那過於冗長的餘音等等缺陷也為大多數琴人共識;傳統絲弦除去琴弦上不如鋼弦平滑,摩擦聲大的缺點之外,性能上也不夠穩定,較大程度受到溫度與濕度的影響,不耐用,使用成本高。
鋼弦被彈奏之後,從出音至消失,呈示的「出音過程狀態」與傳統絲弦是不一樣的。無論散音、按音、泛音,傳統絲弦出音開始之「音頭」有一種衝擊的瞬間,「音頭」出現之後很快地變為稍弱的音量;而鋼弦的「音頭」相對比較「鈍」,延續的時值相對較長,因此,鋼弦音量雖大,卻沒有傳統絲弦那種飽滿的音質和力度,缺乏傳統絲弦彈奏的那種「顆粒感」,那種「骨力」,琴音呈現一種「疲沓」的狀態。無論對琴弦用力彈奏還是輕彈,它的狀況是相同的,這種狀態影響到琴曲音樂的表現力,這是毫無疑問的了。
古琴的製作制度,材質、尺寸、款式等等雖然有種種不同,但有一個共同遵守的思路,就是造好的琴是要安裝上絲弦的。因此造琴過程之中,琴的製作制度都考慮到這個最後的「配伍」,即使今人造琴,無不細究古代傳下來的舊琴的製作工藝,鋼弦突如其來的闖人,自然造成某種衝突和不適應。
重要的是,鋼弦所產生的音色,缺乏絲弦那種傳統琴樂懷古之思的、極為接近人聲的「韻味」,即那種溫暖的帶有某種人情味的色彩。細微的、不同的音色為「人」所感受,並為不同的"人」所區別,這是處於人類歷史進程和文化薰陶之中的「人」的感受、反應,是人文概念上的認同。
那麼古琴鋼絲尼龍弦會不會進一步改進,音色和韻味是否能向傳統絲弦靠近,以新的面貌(或者說以「新的材質、舊的面貌」)出現並為多數彈琴人接受呢?就像將早期羊腸弦改為金屬弦(以鋼絲為芯,在外面纏繞上鎳等合金金屬細絲)的西方小提琴琴弦。這種剛柔相濟的、音量對比幅度很大的金屬弦,比之羊腸弦小提琴相對單一柔弱的音色,更大地擴展了樂器的表現力。自十九世紀以來,歐洲大量的、輝煌的音樂藝術創作,主要是以這種金屬弦安裝的弦樂器為載體的。小提琴琴音的美妙,總是詩人歌頌的對象。這是羊腸弦變革為金屬弦的最成功的例子(西方現今還有少數使用羊腸弦的情況,為的是懷舊,為的是追求巴洛克時代柔美的音色和情致、氣質,或者是因為古小提琴不能承受金屬弦的張力)。中國古琴會出現與西方小提琴歷史相似的情況嗎?這就要看今後的發展了,想必這與民族文化概念、工藝發展水平都有關,不過現在不忙定論。
琴弦在不同時期的材質變革,演奏者和欣賞者審美傾向的變化,在中外樂器的歷史上屢見不鮮。我國新疆維吾爾族最主要的彈撥樂器冬不拉,原來使用羊腸弦,現在也改用與古琴一樣的鋼絲尼龍弦了;西方的豎琴最早用羊腸弦,後來在低音區使用鋼弦,中高音區使用羊腸弦,現在高音區改用尼龍絲弦,三種不同性質的琴弦在同一樂器上混合使用,並未出現想當然的不協調。羊腸弦音色柔和而剛性不夠,如果早期西方人也像中國人那樣養蠶織絲綢,說不定他們也會用有柔有剛的絲弦做豎琴弦。
一兩年之前,又有人試製以人造纖維為原料的古琴弦。
人造纖維(即某個尼龍品種)的質地比鋼弦軟,比傳統絲弦硬,取材比傳統絲弦容易得多,成本也相對低廉,製作方法比絲弦容易納人規範,產品質量的成功把握遠比絲弦大,也就是說,它的工業生產程度比以手工業生產方式為主的絲弦高。目前已經出現的人造纖維琴弦,音色介於絲弦和鋼弦之間,鋼弦那令人生厭的金屬聲沒有了,這是人造纖維琴弦很大的優勢。琴弦表面與鋼弦平滑程度相仿,鋼弦最重要的優點也被保留下來了;同時,過於冗長的餘音在人造纖維琴弦上亦有明顯的改進。人造纖維琴弦的前景看好,它有可能取代鋼弦,並成為傳統絲弦的一種廉價的替代品。不過,人造纖維琴弦的音質或許可能優於鋼弦,勝過質量低下的絲弦,卻難以和優質的傳統絲弦相比。我覺得,人造纖維終究無法取代傳統絲弦,但我們畢竟又多出了一條路。
傳統絲弦的製作工藝過程複雜,受原材料、製作技藝水平的影響極大,整體工序時間較長,並在生產時間方面受到季節的影響,最後的成本遠遠高於前面兩種琴弦,成品的價格自然會數倍於前者了。
目前,鋼弦仍在不斷地生產,供應絕大部分古琴的琴弦需求,且供不應求。鋼弦也一直在力求音色上的改進,但幾乎沒有明顯的突破,就上海音樂學院生產的鋼弦而言,快四十年了,總體質量並未高於初創時期。
傳統絲弦現在只有黃樹志先生的「太古琴弦」一家,況且在目前的商品經濟社會中,也遇到劣質品混淆、衝擊的麻煩,幾乎難以為繼……
古琴琴弦的製造、提高、改進,任重而道遠。
*文章節選自《秋籟居琴話》(三聯書店2016年9月刊行)。文章版權所有,轉載請與微信後台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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