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29 December 2017

沈 壽 注《太極拳論》

沈 壽 注《太極拳論》
太極者,無極而生,陰陽之母也。
此句為太極拳命名的由來。 “太極”一詞,最早見於《易經·繫辭》:“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唐·孔穎達(574-648)注:“太極,謂天地未分之前,元氣混而為一,即太初,太乙也。”兩儀,即天地,天地即陰陽。所以,說太極是“陰陽之母”。這裡包含了古代樸素的辯證法,也即“天下萬物皆可分陰分陽”之義存焉!但“無極而生”句,顯然與《老子》“有生於無”的命題是一致的,是一種客觀唯心主義的宇宙生成觀。但古人以“太極”作為拳藝套路的命名,著重點就在於把陰陽對立統一的辯證法,具體地應用到拳術領域中,同時也運用“取像於天”的一些形象譬喻,來為武術教學服務,如此而已。至於《太極拳論》開篇這一句話的來源,當是根據宋代理學家周敦頤(1017-1073)在《太極圖說》中所說的“陰陽--太極也,太極本無極也”,“無極而太極”等語。總之,陰陽統一於太極是對的,而“無極而太極”(義同“太極者,無極而生”,也即道家“有生於無”的思想)則是唯心的。
動之則分,靜之則合,
古老太極拳的“取像於天”,不僅僅是指用動作走弧線、勁路剛柔相濟來與“太極圖”相合。若從整體來說,首先是把打拳者的人體比作“太極”,身體一動就分陰分陽,這就不限於動作方圓和勁路剛柔了,而是包括了拳術實踐中可能出現的各種矛盾現象。至於動分靜合,也有廣狹之別,例如:打拳為動,收拳為靜。舊稱“收勢”為“合太極”,即取“靜之則合”之義。再如:打拳雖屬“動”,但“動”中更有動分靜合,這個運動中的“靜”,與收勢後或起勢前的靜態自然是有所不同的了。 《太極圖說》雲:“太極動而生陽,動極而靜,靜而生陰,靜極複動。一動一靜,互為其根;分陰分陽,兩儀立焉。”這段話正是《太極拳論》所含哲理的依據。
無過不及,隨曲就伸。
不論走架或推手,動作和勁力都不可過分或不及。過猶不及,兩者都是“毛病”。所以,初學太極拳要講究姿勢正確,動作合度,勁路適當。學習推手,更須力避“頂抗匾丟”四病,而要切實遵循“沾粘連隨”四要。 “頂、抗”就是太過,“匾、丟”就是不及。走架時上下要相隨,虛實要分明,運臂邁步都要曲伸相繼,而變轉虛實尤不可出現遲重的現象,至於推手,更應“息心體認,隨人所動,隨曲就伸,不丟不頂,勿自伸縮。”(見李亦畬《五字訣》)亦即“捨己從人”,做到“沾粘連隨”,以對方的曲伸為曲伸。反之,如不能做到這一點,那不是太過,便是不及了。
人剛我柔謂之“走”,我順人背謂之“粘”。
對方用剛勁打來,我以柔勁引化,這在術語上就叫做“走”,後人也稱之為“走化”。當我順勢地粘隨,暗暗地迫使對方陷入背境時,這在術語上就叫做“粘”,後人也稱之為“粘逼”或“粘隨”。粘,含有如膠似膝粘住物體的意思,但就“粘走相生、剛柔相濟”而言,粘是相對從屬於以剛制柔的一種方法。同時,走和粘是一個循環。一般地說,前者是以柔克剛,通過走而引化,使敵力失效,並使自己轉逆為順,從而出現敵背我順的新形勢;後者是以剛制柔,即通過順勢粘隨進逼,為發勁創造條件,一旦“得實”,即可發放,這也是打太極拳的人所常說的“以柔為主,剛柔相濟”的內容之一。而太極推手“沾、連、粘、隨”四要,歸結起來,也正是這“走、粘”二字了,學者通過親身實踐,悉心體認,就能領會太極拳前輩在教授推手時,分外強調這“走、粘”二字,是大有道理的。
動急則急應,動緩則緩隨。
不論推手、散手,都以對方動作的緩急為緩急,即對方動得快,我也應得快;對方動得慢,我也以慢相隨。這就是所謂“捨己從人”和“因敵變化示神奇”。由此證明,太極拳法並不是只要慢、不要快的。而這種隨對方動作速率的變化而變化,離不開粘勁的具體運用。 《拳法·剛柔篇》所說的“克敵制勝,全在用粘”,即與此意相合,若以武術古典理論來說,早在嘉靖年間(1522~1566),俞大猷就在《劍經》中提到了“粘”字。用“粘”必須熟習柔化。因此,《拳法·剛柔篇》又說:“不諳柔化,何來用粘?!”為了練出粘勁,達到粘走相生,緩急相隨,藉以克敵制勝,後世的太極拳法,不僅強調放鬆訓練,要求“慢中求功”,而且創造了“聽勁”、“問勁”、“答勁”等等一系列練習感知敏銳的方法,但這些太極功夫,都不是一日之功所能造就的,必須是日積月累,積功而成的。
雖變化萬端而理唯一貫。
古人說:“法有萬端,理存於一。”聯繫到太極拳法,說明方法變化量雖多,但從理論上是可以通過分析加以綜合歸納的。 《太極拳論》把上面所說的一些最基本的要求作為綱要提出來,認為不管太極拳法如何在應用中千變萬化,而其動分靜合、無過不及、隨曲就伸、走粘相望、緩急相隨等基本原理卻是一貫的。而這靜動、曲伸、走粘、緩急等對立統一的矛盾現象,又都可歸納為“陰陽”二字,陰陽是統一於“太極”的,這就是所以把這種拳法稱之為“太極拳”的緣由了。同時,這也就是上面淺釋中已談到的,把古代樸素辯證法應用於太極拳法中去了。
由著熟而漸悟懂勁,由懂勁而階及神明。
著熟,著法熟練。懂勁,懂得勁的規律。神明,神妙而高明。俗話說:“熟能生巧。”。所以,學習太極拳也必須從熟練開始,一旦做到著法熟練,也就漸漸懂得了勁的變化規律。當然,這必須兼練走架和推手,光靠走架摸勁是不夠的。反之,只推手不走架,則推手懂勁的根莖也同樣是深不了的。大凡武術訓練,其初級階段,一般都是要求熟習著法,謹守規矩;而達到高級階段,也就是經過精熟和懂勁的道路,能夠隨機因敵變化,已形成條件反射,而能不拘守一著一式的成法,這時就達到神而明之的階段了。什麼叫“神明”? 《孫子兵法·虛實篇》說:“故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能因敵變化而取勝者,謂之‘神’。”拳、兵同源,理無二致。戚繼光《拳經·捷要篇》說:“遇敵制勝,變化無窮,微妙莫測,窈焉冥焉,人不得而窺者謂之'神'。”這就是拳諺所說的“拳打不知”了。但要達到上述神而明之的程度,必須從“守規矩”入手,而漸至“變化無方,心手兩忘”。達到這種程度,說明這時已邁入既守規矩而又能“脫規矩”的出神入化境界了。當然,檢驗的唯一標準仍在於能否克敵制勝,否則豈不都成了空話、大話? ! “脫規矩”一語,與古人所說的“守法”之含義略同,如:明代莊元臣《叔苴子》說:“教劍者有法,及其能劍,忘其法並忘其劍矣!”又說:“未忘法而用劍者,臨戰鬥而死於劍。”這說明“未忘法”是死守常法而不會因敵隨機變化。在太極拳教學方面,歷代太極拳名家大都本著《太極拳論》所提出的這兩個訓練階段來進行教學。然而古今能“階及神明”的人,畢竟是比較少的。其原因是多方面的,因為人們鍛煉的近期目的不盡相同。而今接受正規的嚴格的太極對抗性競技訓練的運動員,若與參加打太極拳的人數相比,那也是微乎其微的。這就有待於太極推手競賽的健康而蓬勃地發展了。
然非用力之久,不能豁然貫通焉。
用力,指用功。今人俗話也有稱“用功”為“花功夫”或“用力氣”的。但功夫是依靠積累的,一曝十寒,乃積功之大忌。豁然貫通焉,含有“頓悟”的意思。乍一看,彷彿頓悟是偶然的。但若聯繫到積功既久,那就說明有必然的基礎,而絕不是“空中樓閣”高不可攀的。但有一點是必須承認的:練太極拳成熟的過程,在時間上是遠比外功拳為長的。所以《十三勢行功歌》說“得來不覺費功夫。”因此,同樣的“三年小成,十年大成”,練太極拳的人就非加倍用功不可,而且還必須是能得其要領的。反之,不得要領,那就“功成終淺”了。
虛領頂勁,氣沉丹田。
“虛領頂勁”已成為楊澄甫(1883~1936)《太極拳說十要》一文中第一要,但把“領”字易為“靈”字,含義是頭向上頂起時,要虛靈自然。他說:“頂勁者,頭容正直,神貫於頂也。不可用力,用力則項強,氣血不能流通,須有虛靈自然之意。非有虛靈頂勁,則精神不能提起也。”而依王宗岳原有文字釋義的,則有解“虛領”為“虛虛領起”之義者。如顧留馨同志《太極拳術》說:“虛領頂勁意為頭頂要輕輕向上頂著,便於中樞神經安靜地的提起精神來指揮動作。”愚意認為:“領”的本義是以“衣領”借喻為人的頸項部位,全句的原意當是“指頸部的肌筋要放鬆,頭部要正直而自然地向上頂起”。但若從闡發《太極拳論》精義而言,以上三種註釋是一致的,並無矛盾之處。 《十三勢行功歌》說:“滿身輕利頂頭懸”,也是指“虛領頂勁”來說的。 “氣沉丹田”則是指採用腹式呼吸,使氣息不致上浮。這必須有一個較長的鍛煉過程方能真正做到。 《太極拳說十要》中為什麼要把上面這兩句話放在一起呢?因為虛領頂勁則神氣貫頂,如是才能心清、目明、氣順遂;氣沉丹田則氣能下行,如是才能氣固、身穩、勁不浮。所以,上則虛領頂勁,下則氣沉丹田,這兩者既有內在聯繫,又都是初學者所必須努力去做的。它不僅關係到練拳者的儀表,而且涉及心情、眼法、氣法等諸方面,這無疑是不可等閒視之的。
不偏不倚,忽隱忽現,
身體不可歪斜搖擺,前俯後仰。勁路的虛實要忽而隱藏,忽而顯現,做到變幻不定,使對方吃不准我的勁路變化,猜不透我的心思,找不出我的破綻,總而言之,其目的是令人莫測高深。這樣,在心理上佔了優勢,自然有助於奪取勝利。 “不偏不倚”是以個人重心在底盤中所處的位置來衡量的--但不是絕對地始終把重心放在正中,否則就變成靜功站樁了。所以,既要做到不偏不倚,又要注意不可“過正”,過猶不及也。
左重則左虛,右重則右杳。
與人對手時,我左側的肢體如微感重意,就立即將左側的這一部分肢體變虛;我右側的肢體如微感重意,也立即把右邊的勁隱去,使對方無法“得實”而攻。杳,無影無踪,深遠貌。我們知道,發放必須得著對方的實處,如得不著對方的實處,那就難以得力、得效。因此,凡對方企圖得實,我自當相應地把對方與我相接部位變虛變柔,使人感到像把勁力落到棉花上一樣而無法得力。這裡主要依靠肢體觸覺等感知的靈敏度,來作出迅速和精確的反應,使對方感到難以捉摸。例如:對方好像能按到我的實處了,但真正按來時,實處不早不遲地已經變虛,這“實勁”彷彿已杳如黃鶴了。而李亦畬(1832~1892)《五字訣》說:“左重則左虛,而右已去;右重則右虛,而左已去。”此既本於《太極拳論》,又增添了以腰為軸、借力反攻的含義。這就在大體上相當於外功拳術所常說的“左避右趨”與“右避左趨”了。當然,在趨避的具體方法上,依然是各有特點的。
仰之則彌高,俯之則彌深。
對方仰攻,我就升高,使他深感高不可攀;對方俯襲,我就落低,使他頓覺深不可測。彌,更加的意思。
進之則愈長,退之則愈促。
對方進身,我就引之向後,使他感到越是向前,形勢越加深長而終不可及;對方退身,我就乘勢進逼,使他覺得越是後退,形勢越加局促而陷入困境。
一羽不能加,蠅蟲不能落。
衡量敵勁輕重的準確性,不可有一根羽毛分量的誤差;感覺敏銳的程度,要使蒼蠅、蚊蟲落不到我的身上。這話自然只是用來形容觸覺等感知能力的極度敏銳罷了,無疑是帶有文學誇張的色彩。太極推手的實踐證明,各人的感知能力在經過推手訓練後,與常人的差異明顯加大,即使是同學之間,由於鍛煉有是否勤苦、是否得法等差別,特別是對“聽勁”所下功夫有深有淺,所以各人感知能力的強弱亦有所不同。感知能力較差的人,在推手中往往受人製而難以製人--這時就會深切地體會到“棋高一著,縛手縛腳”了。
人不知我,我獨知人。英雄所向無敵,蓋皆由此而及也。
上文在“忽隱忽現”一語之後,緊接著是分別從左右、高低、進退等不同角度,去論證如何使對方感到幽遠難及,高深莫測。如是,即使他有很大的力氣,也無從發揮其應有的作用了。套句土話就叫“摸得著,看得見,打不著”。進而文章強調了感知能力和量敵精確的重要意義。總之,就是要使對方難知我的動向,而我獨能對他的情況瞭如指掌。 《孫子兵法·謀攻篇》說:“知彼知己者,百戰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勝一負;不知彼,不知己,每戰必殆。”殆,危險、失敗。 “知彼知己者,百戰不殆”,能達到這種地步方能做到所向無敵。
斯技旁門甚多,雖勢有區別,概不外壯欺弱,慢讓快耳!
這種拳技的其他流派很多,雖然拳架姿勢、動作有所不同,但大體上都不外乎強壯的打敗體弱的,手腳慢的輸給手腳快的。 “概不外……”句,一作“概不外乎……”,後人潤改所致。
有力打無力,手慢讓手快,是皆先天自然之能,非關學力而有為也!
有力氣的人打敗沒力氣的人,手腳慢的輸給手腳快的人,這些僅僅是反映著人們的天賦自然的本能,而不是由於在學練拳法這一門學問上所下功夫的深淺而有所作為的啊!
察“四兩撥千斤”之句,顯非力勝;觀耄耋能禦眾之形,快何能為? !
仔細分析“四兩撥千斤”這句拳諺,顯然不是主張以強力去勝人的;請看那七八十歲的老年人能抵禦眾人的情形,那單純的依靠快速,又有什麼作用呢? !耄耋,八十曰耄,七十曰耋。太極拳並非只要慢不要快,這在前面已經談到了。俗話說:“快了不如巧了。”巧,技巧。說明技巧往往是有決定意義的,而快慢是要據情而定的。至於用力問題,就“四兩撥千斤”來說,主要也還是突出了一個技巧問題。人們常說:“太極拳法乃技巧之學。”因而在這裡也關涉到對“先天自然之力”的改造問題,用太極拳的術語來說,就叫做“換勁”。通過“換勁”逐漸練出和積累“太極內勁”。所謂“太極內勁”,也不是神秘的東西,僅僅是在剛柔、大小以及動力定型等諸方面符合太極拳法的特定要求而已。楊澄甫《太極拳之練習談》說:“太極拳,乃柔中寓剛、棉裡藏針之藝術。”這就說明了被稱為“太極內勁”的這種勁力的特性。但這決不是說,打太極拳的人力氣越小就越能在推手競賽中取勝或奪取冠軍。這都是因為把太極拳術語混同一般口語來理解而產生了誤會。
立如平準,活如車輪,
平,天平。準,準頭。郝和藏本中,“平”字作“枰”。枰,秤盤,仍借指天平。故“平”、“枰”二字不僅音同,而且在這裡義也可通。全句是說,立身要像天平那樣中正不偏,肢體靈活要像車輪那樣圓轉自如。 《太極平準腰頂解》說:“頂為準頭,故曰'頂頭懸'也;兩手即左右之盤也,腰即根珠也。立如平準,有平准在身,則所謂輕重浮沉,分厘絲毫,莫不顯然可辨矣!”這就是把人體比作天平,有天平的準頭在身,那麼就能精確地去稱人的分量了。
偏沉則隨,雙重則滯。
對方用勁,我相應地把自己的勁偏沉於一端,不與對方的實力相頂相抗。反之,如我也以重力相抵抗,那便形成了“雙重”的局面,這時勁路就發生重滯而停頓了。換句話說,偏沉為得巧,雙重是拼力。得巧則勁路通暢,兩力相隨,大力打不著小力;拼力則勁路壅塞,兩力相抵,大力必勝小力。
每見數年純功,不能運化者,率皆自為人制,雙重之病未悟耳!
偏沉相隨,而不予受力。採用這種措施,必須是自覺的,並通過長期鍛煉實踐而獲得的。而雙重相抵或相爭,形成拼力現象,則是盲目的,不自覺的。很多同志在理論上認識到了,而在實際做不到,說明並未真正認識。每每見到下了多年苦功而仍不能運用柔化的人,大抵都是授人以柄,為人所製的,這就是還沒有真正覺悟到自己犯有“雙重”毛病的緣故呀!
若欲避此病,須知陰陽。粘即是走,走即是粘;陽不離陰,陰不離陽;陰陽相濟,方為懂勁。
要避免犯雙重的毛病,必須弄通陰陽對立統一的辯證規律;粘就是走,走就是粘;陰離不開陽,陽也離不開陰;陰陽兩者能相反相成,相互輔助,這才算是懂得了勁的規律。走和粘是一對矛盾,它們在一定條件下相互轉化,走向自己的反面,沒有“走”就沒有作為矛盾對立面的“粘”。由於這兩者既是互寓的,又是隨時可以轉化的,所以說“粘即是走,走即是粘”。由於“孤陰不生,獨陽不長”,所以,兩者必須相濟。而這裡所說的“陰陽”,則是包括了太極拳運動中可能出現的剛柔、動靜、開合、虛實、輕沉、蓄發、呼吸、走粘等等各種形色的矛盾現象。而上文所說的“粘、走”,則只是太極拳法中較為重要的一對矛盾。不懂粘、走,就談不上懂勁,當然也就難以自覺地去克服犯雙重的毛病了。但要達到懂勁的程度,顯然要處理好其他有關的矛盾現象。一言以蔽之,要懂得太極拳的辯證法才行哩!
 “陽不離陰,陰不離陽”句,一作“陰不離陽,陽不離陰”,兩者義無不同。
懂勁後,愈練愈精,默識揣摩,漸至從心所欲。
懂得了勁的規律以後,拳藝就越練越精,再通過在實踐中反復不斷地認識思考和揣摩研究,就能逐漸地達到隨意運用的地步了。
本是“捨己從人”,多誤“捨近求遠”。所謂“失之毫釐,謬以千里”,學者不可不詳辨焉!是為論。
本來太極拳的技、戰術原則是“捨己從人”,許多人卻錯誤地“捨近求遠”了。這真正是俗話所說的“差之毫釐,謬以千里”了。學拳的人不可不詳細辨析啊!所以特地作了以上的論述。 “謬以千里”,一作“謬之千里”,義無不同。 “捨己從人”、“捨近求遠”這兩句成語,現在早已成了太極拳教學中的術語了。 “捨己從人”指隨人而動,粘則相隨,走則引化,粘連相生,與人周旋,隨機應變,伺機隨勢而定進退化發。這在化而不發的情況下,外形是被動的,但實質卻是主動的。 “捨近求遠”,就是俗語所謂“近路勿走走遠路--枉費精神了”。因此,這與“捨己從人”恰恰相反,其貌似主動,或者頂頂抗抗,或者在不得機不得勢的情況下盲目行動,暴露勁點,結果反被對方利用借力,或者以大力制勝於你。這樣豈不落了一個實際上被動。因此,老一輩太極拳家常說:“這也叫‘自作主張’。”意即不問條件和不講方法地盲動。然而不具備“聽勁”等基礎功夫是不免要“自作主張”的。現在國內外打太極拳的人確實不少,但在基礎功夫上肯下苦功的人,又少得可憐,這是亟待解決的一個關鍵問題啊!

太極拳論 王宗岳

太極拳論
王宗岳
太極者,無極而生,動靜之機,陰陽之母也。動之則分,靜之則合。無過不及,隨曲就伸。人剛我柔謂之‘走’,我順人背謂之‘粘’。動急則急應,動緩則緩隨。雖變化萬端,而理唯一貫。由著熟而漸悟懂勁,由懂勁而階及神明。然非用力之久,不能豁然貫通焉!
虛領頂勁,氣沉丹田,不偏不倚,忽隱忽現。左重則左虛,右重則右杳。仰之則彌高,俯之則愈深。進之則愈長,退之則愈促。一羽不能加,蠅蟲不能落。人不知我,我獨知人。英雄所向無敵,蓋皆由此而及也!
斯技旁門甚多,雖勢有區別,概不外壯欺弱、快欺慢耳!有力打無力,手慢讓手快,是皆先天自然之能,非關學力而有為也!察‘四兩撥千斤’之句,顯非力勝;觀耄[mào] 耋[dié]能禦眾之形,快何能為?
立如平準,活似車輪。偏沉則隨,雙重則滯。每見數年純功,不能運化者,率皆自為人制,雙重之病未悟耳!
欲避此病,須知陰陽;粘即是走,走即是粘;陰不離陽,陽不離陰;陰陽相濟,方為懂勁。懂勁後愈練愈精,默識揣摩,漸至從心所欲。
本是‘捨己從人’,多誤‘捨近求遠’。所謂‘差之毫釐,謬之千里’,學者不可不詳辨焉!是為論。
太極拳釋名
王宗岳
太極拳,一名“長拳” 又名“ 十三勢”。長拳者,如長江大海,滔滔不絕也。十三勢者,分掤、捋、擠、按,採、挒、肘、靠,進、退、顧、盼、定也。
掤、捋、擠、按,即坎、離、震、兌,四正方也;採、挒、肘、靠,即乾、坤、艮、巽,四斜角也。進步、退步、左顧、右盼、中定,即金、木、水、火、土也,此五行也。合而言之,曰“ 十三勢”。


楊澄甫注《太極拳論》
太極者,無極而生,陰陽之母也。不動為無極,己動為太極。空氣磨動而生太極遂分陰陽,故練太極先講陰陽,而內包羅萬象,相生相剋由此而變化矣。太極本無極生,而陰陽之母也。
動之則分,靜之則合,練太極,心意一動則分發四肢,太極生兩儀四象八卦九宮,即掤、捋、擠、按、採、挒、肘、靠、進、退、顧、盼、定。靜本還無極心神合一,滿身空空洞洞,少有接觸即知。
無過不及,隨曲就伸。無論練拳對敵無過不及。過,逾也。不及,未到也。過與不及皆失中心點,如敵來攻順化為曲,曲者彎也。如敵攻未呈欲退,我隨彼退時就伸,伸者出手發勁也。過有頂之敝,不及為丟,不能隨曲為抗,不能就伸為之離。謹記丟頂抗離四字,如功能不即不離,方能隨手湊巧。
人剛我柔謂之走,我順人背謂之黏。
比如兩人對敵,人力剛直,我用柔軟之手搭上敵之剛直上,如皮鞭打物然實實搭在他勁上,他想摔開甚難,他交就是膠皮帶纏住他能放能長,如他用大力,我隨粘他手腕往後坐身,手同時不離往懷收轉半個圈為之走化也,向他左方伸手使敵身側不得力,我為順,人為背,黏他不能走脫矣。昔有一軼事,有不法和尚善頭者,與一人較,人知其用羊抵頭之法無敵焉,甚懼。其人見和尚新剃頭,忽想一法,去屋用濕毛巾一條仿焉。和尚施其法,此人用濕毛巾摔搭頭上往下一拉,和尚隨倒,是即以柔克剛之理也。
動急則急應,動緩則緩隨。
今同志知其柔化,不知急應之法,恐難與外功對敵。急,快也。緩,慢也。如敵來緩則柔化跟隨,此理皆明。如敵來甚速,柔化烏能取哉?則用太極截勁之法,不後不先之理以應敵。何為“截勁”?如行兵埋伏突出截擊之。何為“不後不先”?如敵手已發未到之際,我手截入敵膊未直之時,一發即去,此為迎頭痛擊。動急由急應,此非真傳不可。
雖變化萬端而理為一貫。
與人對敵,如推手或散手,無論何著數,有大圈,有小圈,半個圈。陰陽之奧妙,步法之虛實,太極之陰陽魚,不丟頂之理,循環不息,變化不同,太極之理則一也。
由著熟而漸悟懂勁,由懂勁而階及神明。然非用力之久,不能豁然貫通焉。
著者,拳式也。今同志專悟懂勁,故不能發人。先學姿勢正確,次要熟練,漸學懂勁。古人云:“不揣其本而其齊其末,方寸之木,可使高於岑樓。”此句先求姿勢後悟懂勁,不難而及神明。神明言拳精巧。豁然貫通,即領悟得拳奧妙,能氣行如九曲珠,太極理通焉。非久練久熟,何能及此境耶? !
虛領頂勁,氣沉丹田,不偏不倚,
頂者,頭頂也,此處道家稱為“泥丸宮”,素呼“天門”。頂勁非用力上頂,要空虛,要頭容正直,精神上提,不可氣貫於頂。練久眼目光明,無有頭痛之病。丹田在臍下餘,即小腹處,一身元氣總聚此地位。行功如氣海發源,環流四肢。氣歸丹田身與氣不偏倚。如偏倚,猶磁瓶盛水瓶歪倒,則水流出矣。丹田偏倚,則氣不能歸聚矣。此說法佛家稱“舍利子”,道家稱“練丹”,如此練法氣壯多男,工夫外有柔軟筋骨,內有堅實腹臟,氣充足,百病不能侵矣。
忽隱忽現,左重則左虛,右重則右杳,
隱者,藏也。現者,露也。隱現之法,與人對敵,猶神明難測之妙。如敵來擊至我身,我身收束為忽隱,使敵不能施其力;如敵往回抽時,我隨跟進為忽現。敵不知我式高低上下,無法敵當我手。練太極如河中小船,人步臨其上,必略偏忽隱,又裹步必隨起,忽現,猶龍之變化,能升能降,降則隱而藏形,現能飛升太虛與雲吐露。此理言太極能高低,隱現即忽有忽無之說。重者,不動也。與人對敵,不動可乎?如用拳必以身體活動,手腳靈捷,然後可以迎敵。敵如擊我左方,我身略偏虛無可逞;擊我右方,我右肩往收縮使其拳來無所著,我體靈活不可捉摸,即左重左虛,右重右杳。
仰之則彌高,俯之則彌深,進之則彌長,退之則愈促,
仰為上,俯為下。敵欲高攻,吾即因而高之而不可及;敵欲押吾下,因而降使敵失其重心。與己說,仰之彌高眼上看,心想將敵人擲上房屋;俯之彌深,想將敵人打入地內。班侯先生有軼事,六月某日在村外(即北方收糧地方)場乘涼,突來一人拱手曰:“訪問班侯先生居處。”答:“吾即楊某也。”其人疾出大食中三指擊之,班侯師見場有草房七尺高,招手說:“朋友,你上去罷。”將其擲上,又言:“請下罷,速回醫治。”鄉人問曰:“何能擲其上?”曰:“仰之彌高。”鄉人不解其說。北方有洛萬子從學焉,習數年,欲試其技。班侯師曰:“將你擲出元寶式樣可乎?”萬笑曰:“略試之。”較手如言,兩手兩腳朝天,右胯著下如元寶形,入地不能,將胯摔脫矣。醫好,至今腿略顛跛。此人拳甚好,其人至今還在,常曰:“俯之彌深,利害極矣。”
一羽不能加,蠅蟲不能落,
 練工久感覺靈敏,稍有接觸即知。猶如一鳥毛之輕,我亦不馱,蠅蟲之小亦不能著落我身,即便著落琉璃瓶內,光滑不能立足,我以化力,將蠅蟲分磋矣。如此可謂太極之功成矣。昔班侯先生有一軼事,六月行功時,常臥樹蔭下休息。或有風吹一葉落身上不能存留,隨脫流而落地下。自常試己功,解襟仰臥榻上捻金米(即小米)少許置於臍上,聽呼一聲,小米猶彈弓射彈一樣,飛射瓦屋頂相接。班侯先生之功可為及矣,同志宜為之。
人不知我,我獨知人。英雄所向無敵,蓋皆由此而及也。
與人對敵,不出有一定架式,使敵無處入手。如諸葛用兵,或攻或守,敵莫能預測。諺云:“不知我葫蘆賣的是什麼藥。”敵不知我練太極有審敵之法,如搭手素熟懂勁,我手有靈動知覺,敵手稍動我早知來意,隨手湊巧以發即出。如離遠用審敵法,以望即知其動作。兵法雲:“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英雄所向無敵,蓋皆由此而及也。
斯技旁門甚多,雖勢有區別,概不外乎壯欺弱,慢讓快耳!有力打無力,手慢讓手快,此皆先天自然之能,非關學力而有為也!
雖拳類繁多,各門姿式用法不同。總而言之,蓋注重手快力大則一也。此種說法,人生就有,非學而得也。各拳著名人亦甚多,但未有太極之理之精微奧妙也。
察“四兩撥千斤”之句,顯非力勝;
聖人云:“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學藝能無力打有力,手慢勝手快,以巧治敵,能使人實地心服,亦不愧學藝之苦心矣。練太極能引進落空,雖千斤力無所用矣。能靈活才有落空之妙,能引進落空,四兩撥千斤之妙得矣。昔有一軼事,京西有富翁莊宅如城,人稱為“小府張宅”。其人愛武,家有鏢師三十餘人。性且好學,聞廣平府楊祿禪名著,托友武祿青者往聘。及請至,張見其人瘦小,身未五尺,面目忠厚,身衣布衣,遂招待其禮不恭,宴亦不盛。祿禪先師會意,遂自酌自飲不顧其他。張不悅曰:“常聞武哥談先生盛名,不知太極能打人乎?”祿禪知謙不成,遂曰:“有三種人不可打。”張問:“何為三種?”答曰:“銅鑄的,鐵打的,木作的。此三種人不容易打。其外無論。”張曰:“敝舍卅餘人,冠者劉教師,力能舉五百斤。與戲可乎?”答曰:“無妨一試。”劉某來式猛如泰山,拳風颼聲。臨近,祿禪以右手引其落空,以左手拍之,其人跌出三丈外。張撫拳笑曰:“先生真神技矣。”遂使廚夫,從新換滿漢盛宴,恭敬如師。劉力為牛,不巧安能敵手。由此知彼顯非力盛,之能為功也。
觀耄耋能禦眾之形,快何能為? !
七八十歲為耄耋,能禦眾人,指練拳言。不練拳,即年壯,敵一二人難矣。用功人自學拳日起,至老未脫功夫,日久筋骨內壯,氣血充足,故七八十歲能敵眾人。猶戰定軍山,老黃忠言:“人老馬不老,馬老刀不老。”其言甚壯。練太極拳人老精神不老,能敵多人,概此意也。昔建侯太師遺事,有日天雨初晴,院泥水中一小路,可容一人行,門生趙某立其間觀天,不知老先生自屋出,行趙後焉,欲為戲,伸右膊輕輕押趙右肩上,趙某覺似大樑押肩,身彎曲側坐,移出路。老先生笑而不言,行出。又一日,足立院中,言與眾捕為戲。有門生八九人齊擁上來,見老先生幾個轉身,眾人齊跌出,有丈餘的,有八九尺遠的。老先生年近八十,耄耋禦眾,非妄言也,快何能為?此快字言無著數之快謂之忙亂,忙亂之快無所用矣。非快不好,快而有法然後可用矣。
立如平準,活似車輪,
立如平準,即立身中正不偏,方能支撐八面,即乾坤坎離巽震兌艮,即四正四斜方向也。活似車輪,言氣循環不息。古人云:“得其環中以應無窮。”腰如車軸,四肢如車輪,如腰不能做車軸,四肢不能動轉,自己想使車軸轉,可多澆油腰軸,油滿方好。同志細細體會,自得之,勿須教也。
偏沉則隨,雙重則滯。
前說有車輪之比,猶如用一腳蹬輪偏,自然隨之而下。何為“雙重”?猶如右腳蹬上右方,左腳蹬上左方,兩力平均自滯而不轉動。此理甚明,勿須細說。
每見數年純功,不能運化者,率皆自為人制,雙重之病未悟耳!
最淺解說,同志得許多宜處。譬如有幾人練太極日日用功五六年,與人較,反被敵制。同志問曰:“你用功五六年,可為純工矣。何其不勝?請表演十三式觀之。”見其練法騎馬坐襠握拳怒目咬牙,力大如牛,氣也未敢出,此為雙重練法。同志笑曰:“尊駕未悟雙重之病耳!”又一人曰:“我不用力練五六年,為何連十歲頑童也打不倒?”同志請演十三式,見其練法毫不著力,浮如鵝毛,手足未敢伸,眼亦未敢開大。同志笑曰:“尊駕為雙浮誤矣。雙重為病,雙浮亦為病。”眾笑曰:“卻實練法,何能得之?”
欲避此病,
雙重雙浮之病。欲避此病,現今易耳。有此拳書容易知之。此書閱法先閱一遍,拳理甚多,不能一閱就全懂。日後可練十日拳閱一日書,慢慢此書功效大著矣。如有一節悟明料難,可問高明老師可也。
須知陰陽。粘即是走,走即是粘,陰不離陽,陽不離陰,陰陽相濟,方為懂勁。
陰陽即虛實,總而言之,粘連走化懂敵之來勁。前解甚多不必多敘。
懂勁後愈練愈精,默識揣摩,漸至從心所欲。
能懂敵之來勁,加以日日習練,即久練久熟之意。揣摩就是悟想老師教的使用法,極熟,出手心想即至,從心所欲得之矣。
本是捨己從人,
與敵對手,知要隨人所動,不要自動。吾師澄甫先生常言由己則滯,從人則活。能從人便得落空之妙。由己不能由己,能從人就能由己。此理極確實,極奧妙。同志功夫練不到此地位,恐不易知耳。此說極明顯,佛經云:“我說牛頭有角,”即明顯之意也。
多誤捨近求遠。斯謂“差之厘毫,謬以千里”,學者不可不詳辨焉!是為論。
與敵對手,多是不用近,而用遠。靜以待動,機到即發為近;出手慌忙,上下尋處擊敵為遠。太極之巧,分寸之大,厘毫之小,所以不可差也。如差厘毫,如千里之遠。練拳對手同志不可不注意焉。

沈 壽 注《太極拳論》
太極者,無極而生,陰陽之母也。
此句為太極拳命名的由來。 “太極”一詞,最早見於《易經·繫辭》:“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唐·孔穎達(574-648)注:“太極,謂天地未分之前,元氣混而為一,即太初,太乙也。”兩儀,即天地,天地即陰陽。所以,說太極是“陰陽之母”。這裡包含了古代樸素的辯證法,也即“天下萬物皆可分陰分陽”之義存焉!但“無極而生”句,顯然與《老子》“有生於無”的命題是一致的,是一種客觀唯心主義的宇宙生成觀。但古人以“太極”作為拳藝套路的命名,著重點就在於把陰陽對立統一的辯證法,具體地應用到拳術領域中,同時也運用“取像於天”的一些形象譬喻,來為武術教學服務,如此而已。至於《太極拳論》開篇這一句話的來源,當是根據宋代理學家周敦頤(1017-1073)在《太極圖說》中所說的“陰陽--太極也,太極本無極也”,“無極而太極”等語。總之,陰陽統一於太極是對的,而“無極而太極”(義同“太極者,無極而生”,也即道家“有生於無”的思想)則是唯心的。
動之則分,靜之則合,
古老太極拳的“取像於天”,不僅僅是指用動作走弧線、勁路剛柔相濟來與“太極圖”相合。若從整體來說,首先是把打拳者的人體比作“太極”,身體一動就分陰分陽,這就不限於動作方圓和勁路剛柔了,而是包括了拳術實踐中可能出現的各種矛盾現象。至於動分靜合,也有廣狹之別,例如:打拳為動,收拳為靜。舊稱“收勢”為“合太極”,即取“靜之則合”之義。再如:打拳雖屬“動”,但“動”中更有動分靜合,這個運動中的“靜”,與收勢後或起勢前的靜態自然是有所不同的了。 《太極圖說》雲:“太極動而生陽,動極而靜,靜而生陰,靜極複動。一動一靜,互為其根;分陰分陽,兩儀立焉。”這段話正是《太極拳論》所含哲理的依據。
無過不及,隨曲就伸。
不論走架或推手,動作和勁力都不可過分或不及。過猶不及,兩者都是“毛病”。所以,初學太極拳要講究姿勢正確,動作合度,勁路適當。學習推手,更須力避“頂抗匾丟”四病,而要切實遵循“沾粘連隨”四要。 “頂、抗”就是太過,“匾、丟”就是不及。走架時上下要相隨,虛實要分明,運臂邁步都要曲伸相繼,而變轉虛實尤不可出現遲重的現象,至於推手,更應“息心體認,隨人所動,隨曲就伸,不丟不頂,勿自伸縮。”(見李亦畬《五字訣》)亦即“捨己從人”,做到“沾粘連隨”,以對方的曲伸為曲伸。反之,如不能做到這一點,那不是太過,便是不及了。
人剛我柔謂之“走”,我順人背謂之“粘”。
對方用剛勁打來,我以柔勁引化,這在術語上就叫做“走”,後人也稱之為“走化”。當我順勢地粘隨,暗暗地迫使對方陷入背境時,這在術語上就叫做“粘”,後人也稱之為“粘逼”或“粘隨”。粘,含有如膠似膝粘住物體的意思,但就“粘走相生、剛柔相濟”而言,粘是相對從屬於以剛制柔的一種方法。同時,走和粘是一個循環。一般地說,前者是以柔克剛,通過走而引化,使敵力失效,並使自己轉逆為順,從而出現敵背我順的新形勢;後者是以剛制柔,即通過順勢粘隨進逼,為發勁創造條件,一旦“得實”,即可發放,這也是打太極拳的人所常說的“以柔為主,剛柔相濟”的內容之一。而太極推手“沾、連、粘、隨”四要,歸結起來,也正是這“走、粘”二字了,學者通過親身實踐,悉心體認,就能領會太極拳前輩在教授推手時,分外強調這“走、粘”二字,是大有道理的。
動急則急應,動緩則緩隨。
不論推手、散手,都以對方動作的緩急為緩急,即對方動得快,我也應得快;對方動得慢,我也以慢相隨。這就是所謂“捨己從人”和“因敵變化示神奇”。由此證明,太極拳法並不是只要慢、不要快的。而這種隨對方動作速率的變化而變化,離不開粘勁的具體運用。 《拳法·剛柔篇》所說的“克敵制勝,全在用粘”,即與此意相合,若以武術古典理論來說,早在嘉靖年間(1522~1566),俞大猷就在《劍經》中提到了“粘”字。用“粘”必須熟習柔化。因此,《拳法·剛柔篇》又說:“不諳柔化,何來用粘?!”為了練出粘勁,達到粘走相生,緩急相隨,藉以克敵制勝,後世的太極拳法,不僅強調放鬆訓練,要求“慢中求功”,而且創造了“聽勁”、“問勁”、“答勁”等等一系列練習感知敏銳的方法,但這些太極功夫,都不是一日之功所能造就的,必須是日積月累,積功而成的。
雖變化萬端而理唯一貫。
古人說:“法有萬端,理存於一。”聯繫到太極拳法,說明方法變化量雖多,但從理論上是可以通過分析加以綜合歸納的。 《太極拳論》把上面所說的一些最基本的要求作為綱要提出來,認為不管太極拳法如何在應用中千變萬化,而其動分靜合、無過不及、隨曲就伸、走粘相望、緩急相隨等基本原理卻是一貫的。而這靜動、曲伸、走粘、緩急等對立統一的矛盾現象,又都可歸納為“陰陽”二字,陰陽是統一於“太極”的,這就是所以把這種拳法稱之為“太極拳”的緣由了。同時,這也就是上面淺釋中已談到的,把古代樸素辯證法應用於太極拳法中去了。
由著熟而漸悟懂勁,由懂勁而階及神明。
著熟,著法熟練。懂勁,懂得勁的規律。神明,神妙而高明。俗話說:“熟能生巧。”。所以,學習太極拳也必須從熟練開始,一旦做到著法熟練,也就漸漸懂得了勁的變化規律。當然,這必須兼練走架和推手,光靠走架摸勁是不夠的。反之,只推手不走架,則推手懂勁的根莖也同樣是深不了的。大凡武術訓練,其初級階段,一般都是要求熟習著法,謹守規矩;而達到高級階段,也就是經過精熟和懂勁的道路,能夠隨機因敵變化,已形成條件反射,而能不拘守一著一式的成法,這時就達到神而明之的階段了。什麼叫“神明”? 《孫子兵法·虛實篇》說:“故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能因敵變化而取勝者,謂之‘神’。”拳、兵同源,理無二致。戚繼光《拳經·捷要篇》說:“遇敵制勝,變化無窮,微妙莫測,窈焉冥焉,人不得而窺者謂之'神'。”這就是拳諺所說的“拳打不知”了。但要達到上述神而明之的程度,必須從“守規矩”入手,而漸至“變化無方,心手兩忘”。達到這種程度,說明這時已邁入既守規矩而又能“脫規矩”的出神入化境界了。當然,檢驗的唯一標準仍在於能否克敵制勝,否則豈不都成了空話、大話? ! “脫規矩”一語,與古人所說的“守法”之含義略同,如:明代莊元臣《叔苴子》說:“教劍者有法,及其能劍,忘其法並忘其劍矣!”又說:“未忘法而用劍者,臨戰鬥而死於劍。”這說明“未忘法”是死守常法而不會因敵隨機變化。在太極拳教學方面,歷代太極拳名家大都本著《太極拳論》所提出的這兩個訓練階段來進行教學。然而古今能“階及神明”的人,畢竟是比較少的。其原因是多方面的,因為人們鍛煉的近期目的不盡相同。而今接受正規的嚴格的太極對抗性競技訓練的運動員,若與參加打太極拳的人數相比,那也是微乎其微的。這就有待於太極推手競賽的健康而蓬勃地發展了。
然非用力之久,不能豁然貫通焉。
用力,指用功。今人俗話也有稱“用功”為“花功夫”或“用力氣”的。但功夫是依靠積累的,一曝十寒,乃積功之大忌。豁然貫通焉,含有“頓悟”的意思。乍一看,彷彿頓悟是偶然的。但若聯繫到積功既久,那就說明有必然的基礎,而絕不是“空中樓閣”高不可攀的。但有一點是必須承認的:練太極拳成熟的過程,在時間上是遠比外功拳為長的。所以《十三勢行功歌》說“得來不覺費功夫。”因此,同樣的“三年小成,十年大成”,練太極拳的人就非加倍用功不可,而且還必須是能得其要領的。反之,不得要領,那就“功成終淺”了。
虛領頂勁,氣沉丹田。
“虛領頂勁”已成為楊澄甫(1883~1936)《太極拳說十要》一文中第一要,但把“領”字易為“靈”字,含義是頭向上頂起時,要虛靈自然。他說:“頂勁者,頭容正直,神貫於頂也。不可用力,用力則項強,氣血不能流通,須有虛靈自然之意。非有虛靈頂勁,則精神不能提起也。”而依王宗岳原有文字釋義的,則有解“虛領”為“虛虛領起”之義者。如顧留馨同志《太極拳術》說:“虛領頂勁意為頭頂要輕輕向上頂著,便於中樞神經安靜地的提起精神來指揮動作。”愚意認為:“領”的本義是以“衣領”借喻為人的頸項部位,全句的原意當是“指頸部的肌筋要放鬆,頭部要正直而自然地向上頂起”。但若從闡發《太極拳論》精義而言,以上三種註釋是一致的,並無矛盾之處。 《十三勢行功歌》說:“滿身輕利頂頭懸”,也是指“虛領頂勁”來說的。 “氣沉丹田”則是指採用腹式呼吸,使氣息不致上浮。這必須有一個較長的鍛煉過程方能真正做到。 《太極拳說十要》中為什麼要把上面這兩句話放在一起呢?因為虛領頂勁則神氣貫頂,如是才能心清、目明、氣順遂;氣沉丹田則氣能下行,如是才能氣固、身穩、勁不浮。所以,上則虛領頂勁,下則氣沉丹田,這兩者既有內在聯繫,又都是初學者所必須努力去做的。它不僅關係到練拳者的儀表,而且涉及心情、眼法、氣法等諸方面,這無疑是不可等閒視之的。
不偏不倚,忽隱忽現,
身體不可歪斜搖擺,前俯後仰。勁路的虛實要忽而隱藏,忽而顯現,做到變幻不定,使對方吃不准我的勁路變化,猜不透我的心思,找不出我的破綻,總而言之,其目的是令人莫測高深。這樣,在心理上佔了優勢,自然有助於奪取勝利。 “不偏不倚”是以個人重心在底盤中所處的位置來衡量的--但不是絕對地始終把重心放在正中,否則就變成靜功站樁了。所以,既要做到不偏不倚,又要注意不可“過正”,過猶不及也。
左重則左虛,右重則右杳。
與人對手時,我左側的肢體如微感重意,就立即將左側的這一部分肢體變虛;我右側的肢體如微感重意,也立即把右邊的勁隱去,使對方無法“得實”而攻。杳,無影無踪,深遠貌。我們知道,發放必須得著對方的實處,如得不著對方的實處,那就難以得力、得效。因此,凡對方企圖得實,我自當相應地把對方與我相接部位變虛變柔,使人感到像把勁力落到棉花上一樣而無法得力。這裡主要依靠肢體觸覺等感知的靈敏度,來作出迅速和精確的反應,使對方感到難以捉摸。例如:對方好像能按到我的實處了,但真正按來時,實處不早不遲地已經變虛,這“實勁”彷彿已杳如黃鶴了。而李亦畬(1832~1892)《五字訣》說:“左重則左虛,而右已去;右重則右虛,而左已去。”此既本於《太極拳論》,又增添了以腰為軸、借力反攻的含義。這就在大體上相當於外功拳術所常說的“左避右趨”與“右避左趨”了。當然,在趨避的具體方法上,依然是各有特點的。
仰之則彌高,俯之則彌深。
對方仰攻,我就升高,使他深感高不可攀;對方俯襲,我就落低,使他頓覺深不可測。彌,更加的意思。
進之則愈長,退之則愈促。
對方進身,我就引之向後,使他感到越是向前,形勢越加深長而終不可及;對方退身,我就乘勢進逼,使他覺得越是後退,形勢越加局促而陷入困境。
一羽不能加,蠅蟲不能落。
衡量敵勁輕重的準確性,不可有一根羽毛分量的誤差;感覺敏銳的程度,要使蒼蠅、蚊蟲落不到我的身上。這話自然只是用來形容觸覺等感知能力的極度敏銳罷了,無疑是帶有文學誇張的色彩。太極推手的實踐證明,各人的感知能力在經過推手訓練後,與常人的差異明顯加大,即使是同學之間,由於鍛煉有是否勤苦、是否得法等差別,特別是對“聽勁”所下功夫有深有淺,所以各人感知能力的強弱亦有所不同。感知能力較差的人,在推手中往往受人製而難以製人--這時就會深切地體會到“棋高一著,縛手縛腳”了。
人不知我,我獨知人。英雄所向無敵,蓋皆由此而及也。
上文在“忽隱忽現”一語之後,緊接著是分別從左右、高低、進退等不同角度,去論證如何使對方感到幽遠難及,高深莫測。如是,即使他有很大的力氣,也無從發揮其應有的作用了。套句土話就叫“摸得著,看得見,打不著”。進而文章強調了感知能力和量敵精確的重要意義。總之,就是要使對方難知我的動向,而我獨能對他的情況瞭如指掌。 《孫子兵法·謀攻篇》說:“知彼知己者,百戰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勝一負;不知彼,不知己,每戰必殆。”殆,危險、失敗。 “知彼知己者,百戰不殆”,能達到這種地步方能做到所向無敵。
斯技旁門甚多,雖勢有區別,概不外壯欺弱,慢讓快耳!
這種拳技的其他流派很多,雖然拳架姿勢、動作有所不同,但大體上都不外乎強壯的打敗體弱的,手腳慢的輸給手腳快的。 “概不外……”句,一作“概不外乎……”,後人潤改所致。
有力打無力,手慢讓手快,是皆先天自然之能,非關學力而有為也!
有力氣的人打敗沒力氣的人,手腳慢的輸給手腳快的人,這些僅僅是反映著人們的天賦自然的本能,而不是由於在學練拳法這一門學問上所下功夫的深淺而有所作為的啊!
察“四兩撥千斤”之句,顯非力勝;觀耄耋能禦眾之形,快何能為? !
仔細分析“四兩撥千斤”這句拳諺,顯然不是主張以強力去勝人的;請看那七八十歲的老年人能抵禦眾人的情形,那單純的依靠快速,又有什麼作用呢? !耄耋,八十曰耄,七十曰耋。太極拳並非只要慢不要快,這在前面已經談到了。俗話說:“快了不如巧了。”巧,技巧。說明技巧往往是有決定意義的,而快慢是要據情而定的。至於用力問題,就“四兩撥千斤”來說,主要也還是突出了一個技巧問題。人們常說:“太極拳法乃技巧之學。”因而在這裡也關涉到對“先天自然之力”的改造問題,用太極拳的術語來說,就叫做“換勁”。通過“換勁”逐漸練出和積累“太極內勁”。所謂“太極內勁”,也不是神秘的東西,僅僅是在剛柔、大小以及動力定型等諸方面符合太極拳法的特定要求而已。楊澄甫《太極拳之練習談》說:“太極拳,乃柔中寓剛、棉裡藏針之藝術。”這就說明了被稱為“太極內勁”的這種勁力的特性。但這決不是說,打太極拳的人力氣越小就越能在推手競賽中取勝或奪取冠軍。這都是因為把太極拳術語混同一般口語來理解而產生了誤會。
立如平準,活如車輪,
平,天平。準,準頭。郝和藏本中,“平”字作“枰”。枰,秤盤,仍借指天平。故“平”、“枰”二字不僅音同,而且在這裡義也可通。全句是說,立身要像天平那樣中正不偏,肢體靈活要像車輪那樣圓轉自如。 《太極平準腰頂解》說:“頂為準頭,故曰'頂頭懸'也;兩手即左右之盤也,腰即根珠也。立如平準,有平准在身,則所謂輕重浮沉,分厘絲毫,莫不顯然可辨矣!”這就是把人體比作天平,有天平的準頭在身,那麼就能精確地去稱人的分量了。
偏沉則隨,雙重則滯。
對方用勁,我相應地把自己的勁偏沉於一端,不與對方的實力相頂相抗。反之,如我也以重力相抵抗,那便形成了“雙重”的局面,這時勁路就發生重滯而停頓了。換句話說,偏沉為得巧,雙重是拼力。得巧則勁路通暢,兩力相隨,大力打不著小力;拼力則勁路壅塞,兩力相抵,大力必勝小力。
每見數年純功,不能運化者,率皆自為人制,雙重之病未悟耳!
偏沉相隨,而不予受力。採用這種措施,必須是自覺的,並通過長期鍛煉實踐而獲得的。而雙重相抵或相爭,形成拼力現象,則是盲目的,不自覺的。很多同志在理論上認識到了,而在實際做不到,說明並未真正認識。每每見到下了多年苦功而仍不能運用柔化的人,大抵都是授人以柄,為人所製的,這就是還沒有真正覺悟到自己犯有“雙重”毛病的緣故呀!
若欲避此病,須知陰陽。粘即是走,走即是粘;陽不離陰,陰不離陽;陰陽相濟,方為懂勁。
要避免犯雙重的毛病,必須弄通陰陽對立統一的辯證規律;粘就是走,走就是粘;陰離不開陽,陽也離不開陰;陰陽兩者能相反相成,相互輔助,這才算是懂得了勁的規律。走和粘是一對矛盾,它們在一定條件下相互轉化,走向自己的反面,沒有“走”就沒有作為矛盾對立面的“粘”。由於這兩者既是互寓的,又是隨時可以轉化的,所以說“粘即是走,走即是粘”。由於“孤陰不生,獨陽不長”,所以,兩者必須相濟。而這裡所說的“陰陽”,則是包括了太極拳運動中可能出現的剛柔、動靜、開合、虛實、輕沉、蓄發、呼吸、走粘等等各種形色的矛盾現象。而上文所說的“粘、走”,則只是太極拳法中較為重要的一對矛盾。不懂粘、走,就談不上懂勁,當然也就難以自覺地去克服犯雙重的毛病了。但要達到懂勁的程度,顯然要處理好其他有關的矛盾現象。一言以蔽之,要懂得太極拳的辯證法才行哩!
 “陽不離陰,陰不離陽”句,一作“陰不離陽,陽不離陰”,兩者義無不同。
懂勁後,愈練愈精,默識揣摩,漸至從心所欲。
懂得了勁的規律以後,拳藝就越練越精,再通過在實踐中反復不斷地認識思考和揣摩研究,就能逐漸地達到隨意運用的地步了。
本是“捨己從人”,多誤“捨近求遠”。所謂“失之毫釐,謬以千里”,學者不可不詳辨焉!是為論。
本來太極拳的技、戰術原則是“捨己從人”,許多人卻錯誤地“捨近求遠”了。這真正是俗話所說的“差之毫釐,謬以千里”了。學拳的人不可不詳細辨析啊!所以特地作了以上的論述。 “謬以千里”,一作“謬之千里”,義無不同。 “捨己從人”、“捨近求遠”這兩句成語,現在早已成了太極拳教學中的術語了。 “捨己從人”指隨人而動,粘則相隨,走則引化,粘連相生,與人周旋,隨機應變,伺機隨勢而定進退化發。這在化而不發的情況下,外形是被動的,但實質卻是主動的。 “捨近求遠”,就是俗語所謂“近路勿走走遠路--枉費精神了”。因此,這與“捨己從人”恰恰相反,其貌似主動,或者頂頂抗抗,或者在不得機不得勢的情況下盲目行動,暴露勁點,結果反被對方利用借力,或者以大力制勝於你。這樣豈不落了一個實際上被動。因此,老一輩太極拳家常說:“這也叫‘自作主張’。”意即不問條件和不講方法地盲動。然而不具備“聽勁”等基礎功夫是不免要“自作主張”的。現在國內外打太極拳的人確實不少,但在基礎功夫上肯下苦功的人,又少得可憐,這是亟待解決的一個關鍵問題啊!
太极拳论
王宗岳
太极者,无极而生,动静之机,阴阳之母也。动之则分,静之则合。无过不及,随曲就伸。人刚我柔谓之‘走’,我顺人背谓之‘粘’。动急则急应,动缓则缓随。虽变化万端,而理唯一贯。 由着熟而渐悟懂劲,由懂劲而阶及神明。然非用力之久,不能豁然贯通焉!
虚领顶劲,气沉丹田,不偏不倚,忽隐忽现。左重则左虚,右重则右杳。仰之则弥高,俯之则愈深。进之则愈长,退之则愈促。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人不知我,我独知人。英雄所向无敌,盖皆由此而及也!
斯技旁门甚多,虽势有区别,概不外壮欺弱、快欺慢耳!有力打无力,手慢让手快,是皆先天自然之能,非关学力而有为也!察‘四两拨千斤’之句,显非力胜;观耄[mào] [dié]能御众之形,快何能为?
立如平准,活似车轮。偏沉则随,双重则滞。每见数年纯功,不能运化者,率皆自为人制,双重之病未悟耳!
欲避此病,须知阴阳;粘即是走,走即是粘;阴不离阳,阳不离阴;阴阳相济,方为懂劲。懂劲后愈练愈精,默识揣摩,渐至从心所欲。
本是‘舍己从人’,多误‘舍近求远’。所谓‘差之毫厘,谬之千里’,学者不可不详辨焉!是为论。
太极拳释名
王宗岳
太极拳,一名“长拳” 又名“ 十三势”。长拳者,如长江大海,滔滔不绝也。十三势者,分掤、捋、挤、按,采、挒、肘、靠,进、退、顾、盼、定也。
掤、捋、挤、按,即坎、离、震、兑,四正方也;采、挒、肘、靠,即乾、坤、艮、巽,四斜角也。进步、退步、左顾、右盼、中定,即金、木、水、火、土也,此五行也。合而言之,曰“ 十三势”。

 

 

杨澄甫注《太极拳论》

太极者,无极而生,阴阳之母也。不动为无极,己动为太极。空气磨动而生太极遂分阴阳,故练太极先讲阴阳,而内包罗万象,相生相克由此而变化矣。太极本无极生,而阴阳之母也。
动之则分,静之则合,练太极,心意一动则分发四肢,太极生两仪四象八卦九宫,即掤、捋、挤、按、采、挒、肘、靠、进、退、顾、盼、定。静本还无极心神合一,满身空空洞洞,少有接触即知。
无过不及,随曲就伸。无论练拳对敌无过不及。过,逾也。不及,未到也。过与不及皆失中心点,如敌来攻顺化为曲,曲者弯也。如敌攻未呈欲退,我随彼退时就伸,伸者出手发劲也。过有顶之敝,不及为丢,不能随曲为抗,不能就伸为之离。谨记丢顶抗离四字,如功能不即不离,方能随手凑巧。
人刚我柔谓之走,我顺人背谓之黏。
比如两人对敌,人力刚直,我用柔软之手搭上敌之刚直上,如皮鞭打物然实实搭在他劲上,他想摔开甚难,他交就是胶皮带缠住他能放能长,如他用大力,我随粘他手腕往后坐身,手同时不离往怀收转半个圈为之走化也,向他左方伸手使敌身侧不得力,我为顺,人为背,黏他不能走脱矣。昔有一轶事,有不法和尚善头者,与一人较,人知其用羊抵头之法无敌焉,甚惧。其人见和尚新剃头,忽想一法,去屋用湿毛巾一条仿焉。和尚施其法,此人用湿毛巾摔搭头上往下一拉,和尚随倒,是即以柔克刚之理也。
动急则急应,动缓则缓随。
今同志知其柔化,不知急应之法,恐难与外功对敌。急,快也。缓,慢也。如敌来缓则柔化跟随,此理皆明。如敌来甚速,柔化乌能取哉?则用太极截劲之法,不后不先之理以应敌。何为“截劲”?如行兵埋伏突出截击之。何为“不后不先”?如敌手已发未到之际,我手截入敌膊未直之时,一发即去,此为迎头痛击。动急由急应,此非真传不可。
虽变化万端而理为一贯。
与人对敌,如推手或散手,无论何着数,有大圈,有小圈,半个圈。阴阳之奥妙,步法之虚实,太极之阴阳鱼,不丢顶之理,循环不息,变化不同,太极之理则一也。
由着熟而渐悟懂劲,由懂劲而阶及神明。然非用力之久,不能豁然贯通焉。
着者,拳式也。今同志专悟懂劲,故不能发人。先学姿势正确,次要熟练,渐学懂劲。古人云:“不揣其本而其齐其末,方寸之木,可使高于岑楼。”此句先求姿势后悟懂劲,不难而及神明。神明言拳精巧。豁然贯通,即领悟得拳奥妙,能气行如九曲珠,太极理通焉。非久练久熟,何能及此境耶?!
虚领顶劲,气沉丹田,不偏不倚,
顶者,头顶也,此处道家称为“泥丸宫”,素呼“天门”。顶劲非用力上顶,要空虚,要头容正直,精神上提,不可气贯于顶。练久眼目光明,无有头痛之病。丹田在脐下余,即小腹处,一身元气总聚此地位。行功如气海发源,环流四肢。气归丹田身与气不偏倚。如偏倚,犹磁瓶盛水瓶歪倒,则水流出矣。丹田偏倚,则气不能归聚矣。此说法佛家称“舍利子”,道家称“练丹”,如此练法气壮多男,工夫外有柔软筋骨,内有坚实腹脏,气充足,百病不能侵矣。
忽隐忽现,左重则左虚,右重则右杳,
隐者,藏也。现者,露也。隐现之法,与人对敌,犹神明难测之妙。如敌来击至我身,我身收束为忽隐,使敌不能施其力;如敌往回抽时,我随跟进为忽现。敌不知我式高低上下,无法敌当我手。练太极如河中小船,人步临其上,必略偏忽隐,又裹步必随起,忽现,犹龙之变化,能升能降,降则隐而藏形,现能飞升太虚与云吐露。此理言太极能高低,隐现即忽有忽无之说。重者,不动也。与人对敌,不动可乎?如用拳必以身体活动,手脚灵捷,然后可以迎敌。敌如击我左方,我身略偏虚无可逞;击我右方,我右肩往收缩使其拳来无所着,我体灵活不可捉摸,即左重左虚,右重右杳。
仰之则弥高,俯之则弥深,进之则弥长,退之则愈促,
仰为上,俯为下。敌欲高攻,吾即因而高之而不可及;敌欲押吾下,因而降使敌失其重心。与己说,仰之弥高眼上看,心想将敌人掷上房屋;俯之弥深,想将敌人打入地内。班侯先生有轶事,六月某日在村外(即北方收粮地方)场乘凉,突来一人拱手曰:“访问班侯先生居处。”答:“吾即杨某也。”其人疾出大食中三指击之,班侯师见场有草房七尺高,招手说:“朋友,你上去罢。”将其掷上,又言:“请下罢,速回医治。”乡人问曰:“何能掷其上?”曰:“仰之弥高。”乡人不解其说。北方有洛万子从学焉,习数年,欲试其技。班侯师曰:“将你掷出元宝式样可乎?”万笑曰:“略试之。”较手如言,两手两脚朝天,右胯着下如元宝形,入地不能,将胯摔脱矣。医好,至今腿略颠跛。此人拳甚好,其人至今还在,常曰:“俯之弥深,利害极矣。”
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
 练工久感觉灵敏,稍有接触即知。犹如一鸟毛之轻,我亦不驮,蝇虫之小亦不能着落我身,即便着落琉璃瓶内,光滑不能立足,我以化力,将蝇虫分磋矣。如此可谓太极之功成矣。昔班侯先生有一轶事,六月行功时,常卧树荫下休息。或有风吹一叶落身上不能存留,随脱流而落地下。自常试己功,解襟仰卧榻上捻金米(即小米)少许置于脐上,听呼一声,小米犹弹弓射弹一样,飞射瓦屋顶相接。班侯先生之功可为及矣,同志宜为之。
人不知我,我独知人。英雄所向无敌,盖皆由此而及也。
与人对敌,不出有一定架式,使敌无处入手。如诸葛用兵,或攻或守,敌莫能预测。谚云:“不知我葫芦卖的是什么药。”敌不知我练太极有审敌之法,如搭手素熟懂劲,我手有灵动知觉,敌手稍动我早知来意,随手凑巧以发即出。如离远用审敌法,以望即知其动作。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英雄所向无敌,盖皆由此而及也。
斯技旁门甚多,虽势有区别,概不外乎壮欺弱,慢让快耳!有力打无力,手慢让手快,此皆先天自然之能,非关学力而有为也!
虽拳类繁多,各门姿式用法不同。总而言之,盖注重手快力大则一也。此种说法,人生就有,非学而得也。各拳著名人亦甚多,但未有太极之理之精微奥妙也。
察“四两拨千斤”之句,显非力胜;
圣人云:“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学艺能无力打有力,手慢胜手快,以巧治敌,能使人实地心服,亦不愧学艺之苦心矣。练太极能引进落空,虽千斤力无所用矣。能灵活才有落空之妙,能引进落空,四两拨千斤之妙得矣。昔有一轶事,京西有富翁庄宅如城,人称为“小府张宅”。其人爱武,家有镖师三十余人。性且好学,闻广平府杨禄禅名著,托友武禄青者往聘。及请至,张见其人瘦小,身未五尺,面目忠厚,身衣布衣,遂招待其礼不恭,宴亦不盛。禄禅先师会意,遂自酌自饮不顾其他。张不悦曰:“常闻武哥谈先生盛名,不知太极能打人乎?”禄禅知谦不成,遂曰:“有三种人不可打。”张问:“何为三种?”答曰:“铜铸的,铁打的,木作的。此三种人不容易打。其外无论。”张曰:“敝舍卅余人,冠者刘教师,力能举五百斤。与戏可乎?”答曰:“无妨一试。”刘某来式猛如泰山,拳风飕声。临近,禄禅以右手引其落空,以左手拍之,其人跌出三丈外。张抚拳笑曰:“先生真神技矣。”遂使厨夫,从新换满汉盛宴,恭敬如师。刘力为牛,不巧安能敌手。由此知彼显非力盛,之能为功也。
观耄耋能御众之形,快何能为?!
七八十岁为耄耋,能御众人,指练拳言。不练拳,即年壮,敌一二人难矣。用功人自学拳日起,至老未脱功夫,日久筋骨内壮,气血充足,故七八十岁能敌众人。犹战定军山,老黄忠言:“人老马不老,马老刀不老。”其言甚壮。练太极拳人老精神不老,能敌多人,概此意也。昔建侯太师遗事,有日天雨初晴,院泥水中一小路,可容一人行,门生赵某立其间观天,不知老先生自屋出,行赵后焉,欲为戏,伸右膊轻轻押赵右肩上,赵某觉似大梁押肩,身弯曲侧坐,移出路。老先生笑而不言,行出。又一日,足立院中,言与众捕为戏。有门生八九人齐拥上来,见老先生几个转身,众人齐跌出,有丈余的,有八九尺远的。老先生年近八十,耄耋御众,非妄言也,快何能为?此快字言无着数之快谓之忙乱,忙乱之快无所用矣。非快不好,快而有法然后可用矣。
立如平准,活似车轮,
立如平准,即立身中正不偏,方能支撑八面,即乾坤坎离巽震兑艮,即四正四斜方向也。活似车轮,言气循环不息。古人云:“得其环中以应无穷。”腰如车轴,四肢如车轮,如腰不能做车轴,四肢不能动转,自己想使车轴转,可多浇油腰轴,油满方好。同志细细体会,自得之,勿须教也。
偏沉则随,双重则滞。
前说有车轮之比,犹如用一脚蹬轮偏,自然随之而下。何为“双重”?犹如右脚蹬上右方,左脚蹬上左方,两力平均自滞而不转动。此理甚明,勿须细说。
每见数年纯功,不能运化者,率皆自为人制,双重之病未悟耳!
最浅解说,同志得许多宜处。譬如有几人练太极日日用功五六年,与人较,反被敌制。同志问曰:“你用功五六年,可为纯工矣。何其不胜?请表演十三式观之。”见其练法骑马坐裆握拳怒目咬牙,力大如牛,气也未敢出,此为双重练法。同志笑曰:“尊驾未悟双重之病耳!”又一人曰:“我不用力练五六年,为何连十岁顽童也打不倒?”同志请演十三式,见其练法毫不着力,浮如鹅毛,手足未敢伸,眼亦未敢开大。同志笑曰:“尊驾为双浮误矣。双重为病,双浮亦为病众笑曰:“却实练法,何能得之?”
欲避此病,
双重双浮之病。欲避此病,现今易耳。有此拳书容易知之。此书阅法先阅一遍,拳理甚多,不能一阅就全懂。日后可练十日拳阅一日书,慢慢此书功效大著矣。如有一节悟明料难,可问高明老师可也。
须知阴阳。粘即是走,走即是粘,阴不离阳,阳不离阴,阴阳相济,方为懂劲。
阴阳即虚实,总而言之,粘连走化懂敌之来劲。前解甚多不必多叙。
懂劲后愈练愈精,默识揣摩,渐至从心所欲。
能懂敌之来劲,加以日日习练,即久练久熟之意。揣摩就是悟想老师教的使用法,极熟,出手心想即至,从心所欲得之矣。
本是舍己从人,
与敌对手,知要随人所动,不要自动。吾师澄甫先生常言由己则滞,从人则活。能从人便得落空之妙。由己不能由己,能从人就能由己。此理极确实,极奥妙。同志功夫练不到此地位,恐不易知耳。此说极明显,佛经云:“我说牛头有角,”即明显之意也。
多误舍近求远。斯谓“差之厘毫,谬以千里”,学者不可不详辨焉!是为论。
与敌对手,多是不用近,而用远。静以待动,机到即发为近;出手慌忙,上下寻处击敌为远。太极之巧,分寸之大,厘毫之小,所以不可差也。如差厘毫,如千里之远。练拳对手同志不可不注意焉。

  寿 注《太极拳论》

太极者,无极而生,阴阳之母也。
此句为太极拳命名的由来。“太极”一词,最早见于《易经·系辞》:“易有太极,是生两仪。”唐·孔颖达(574-648)注:“太极,谓天地未分之前,元气混而为一,即太初,太乙也。”两仪,即天地,天地即阴阳。所以,说太极是“阴阳之母”。这里包含了古代朴素的辩证法,也即“天下万物皆可分阴分阳”之义存焉!但“无极而生”句,显然与《老子》“有生于无”的命题是一致的,是一种客观唯心主义的宇宙生成观。但古人以“太极”作为拳艺套路的命名,着重点就在于把阴阳对立统一的辩证法,具体地应用到拳术领域中,同时也运用“取象于天”的一些形象譬喻,来为武术教学服务,如此而已。至于《太极拳论》开篇这一句话的来源,当是根据宋代理学家周敦颐(1017-1073)在《太极图说》中所说的“阴阳--太极也,太极本无极也”,“无极而太极”等语。总之,阴阳统一于太极是对的,而“无极而太极”(义同“太极者,无极而生”,也即道家“有生于无”的思想)则是唯心的。
动之则分,静之则合,
古老太极拳的“取象于天”,不仅仅是指用动作走弧线、劲路刚柔相济来与“太极图”相合。若从整体来说,首先是把打拳者的人体比作“太极”,身体一动就分阴分阳,这就不限于动作方圆和劲路刚柔了,而是包括了拳术实践中可能出现的各种矛盾现象。至于动分静合,也有广狭之别,例如:打拳为动,收拳为静。旧称“收势”为“合太极”,即取“静之则合”之义。再如:打拳虽属“动”,但“动”中更有动分静合,这个运动中的“静”,与收势后或起势前的静态自然是有所不同的了。《太极图说》云:“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两仪立焉。”这段话正是《太极拳论》所含哲理的依据。
无过不及,随曲就伸。
不论走架或推手,动作和劲力都不可过分或不及。过犹不及,两者都是“毛病”。所以,初学太极拳要讲究姿势正确,动作合度,劲路适当。学习推手,更须力避“顶抗匾丢”四病,而要切实遵循“沾粘连随”四要。“顶、抗”就是太过,“匾、丢”就是不及。走架时上下要相随,虚实要分明,运臂迈步都要曲伸相继,而变转虚实尤不可出现迟重的现象,至于推手,更应“息心体认,随人所动,随曲就伸,不丢不顶,勿自伸缩。”(见李亦畬《五字诀》)亦即“舍己从人”,做到“沾粘连随”,以对方的曲伸为曲伸。反之,如不能做到这一点,那不是太过,便是不及了。
人刚我柔谓之“走”,我顺人背谓之“粘”。
对方用刚劲打来,我以柔劲引化,这在术语上就叫做“走”,后人也称之为“走化”。当我顺势地粘随,暗暗地迫使对方陷入背境时,这在术语上就叫做“粘”,后人也称之为“粘逼”或“粘随”。粘,含有如胶似膝粘住物体的意思,但就“粘走相生、刚柔相济”而言,粘是相对从属于以刚制柔的一种方法。同时,走和粘是一个循环。一般地说,前者是以柔克刚,通过走而引化,使敌力失效,并使自己转逆为顺,从而出现敌背我顺的新形势;后者是以刚制柔,即通过顺势粘随进逼,为发劲创造条件,一旦“得实”,即可发放,这也是打太极拳的人所常说的“以柔为主,刚柔相济”的内容之一。而太极推手“沾、连、粘、随”四要,归结起来,也正是这“走、粘”二字了,学者通过亲身实践,悉心体认,就能领会太极拳前辈在教授推手时,分外强调这“走、粘”二字,是大有道理的。
动急则急应,动缓则缓随。
不论推手、散手,都以对方动作的缓急为缓急,即对方动得快,我也应得快;对方动得慢,我也以慢相随。这就是所谓“舍己从人”和“因敌变化示神奇”。由此证明,太极拳法并不是只要慢、不要快的。而这种随对方动作速率的变化而变化,离不开粘劲的具体运用。《拳法·刚柔篇》所说的“克敌制胜,全在用粘”,即与此意相合,若以武术古典理论来说,早在嘉靖年间(1522~1566),俞大猷就在《剑经》中提到了“粘”字。用“粘”必须熟习柔化。因此,《拳法·刚柔篇》又说:“不谙柔化,何来用粘?!”为了练出粘劲,达到粘走相生,缓急相随,借以克敌制胜,后世的太极拳法,不仅强调放松训练,要求“慢中求功”,而且创造了“听劲”、“问劲”、“答劲”等等一系列练习感知敏锐的方法,但这些太极功夫,都不是一日之功所能造就的,必须是日积月累,积功而成的。
虽变化万端而理唯一贯。
古人说:“法有万端,理存于一。”联系到太极拳法,说明方法变化量虽多,但从理论上是可以通过分析加以综合归纳的。《太极拳论》把上面所说的一些最基本的要求作为纲要提出来,认为不管太极拳法如何在应用中千变万化,而其动分静合、无过不及、随曲就伸、走粘相望、缓急相随等基本原理却是一贯的。而这静动、曲伸、走粘、缓急等对立统一的矛盾现象,又都可归纳为“阴阳”二字,阴阳是统一于“太极”的,这就是所以把这种拳法称之为“太极拳”的缘由了。同时,这也就是上面浅释中已谈到的,把古代朴素辩证法应用于太极拳法中去了。
由着熟而渐悟懂劲,由懂劲而阶及神明。
着熟,着法熟练。懂劲,懂得劲的规律。神明,神妙而高明。俗话说:“熟能生巧。”。所以,学习太极拳也必须从熟练开始,一旦做到着法熟练,也就渐渐懂得了劲的变化规律。当然,这必须兼练走架和推手,光靠走架摸劲是不够的。反之,只推手不走架,则推手懂劲的根茎也同样是深不了的。大凡武术训练,其初级阶段,一般都是要求熟习着法,谨守规矩;而达到高级阶段,也就是经过精熟和懂劲的道路,能够随机因敌变化,已形成条件反射,而能不拘守一着一式的成法,这时就达到神而明之的阶段了。什么叫“神明”?《孙子兵法·虚实篇》说:“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拳、兵同源,理无二致。戚继光《拳经·捷要篇》说:“遇敌制胜,变化无穷,微妙莫测,窈焉冥焉,人不得而窥者谓之‘神’。”这就是拳谚所说的“拳打不知”了。但要达到上述神而明之的程度,必须从“守规矩”入手,而渐至“变化无方,心手两忘”。达到这种程度,说明这时已迈入既守规矩而又能“脱规矩”的出神入化境界了。当然,检验的唯一标准仍在于能否克敌制胜,否则岂不都成了空话、大话?!“脱规矩”一语,与古人所说的“守法”之含义略同,如:明代庄元臣《叔苴子》说:“教剑者有法,及其能剑,忘其法并忘其剑矣!”又说:“未忘法而用剑者,临战斗而死于剑。”这说明“未忘法”是死守常法而不会因敌随机变化。在太极拳教学方面,历代太极拳名家大都本着《太极拳论》所提出的这两个训练阶段来进行教学。然而古今能“阶及神明”的人,毕竟是比较少的。其原因是多方面的,因为人们锻炼的近期目的不尽相同。而今接受正规的严格的太极对抗性竞技训练的运动员,若与参加打太极拳的人数相比,那也是微乎其微的。这就有待于太极推手竞赛的健康而蓬勃地发展了。
然非用力之久,不能豁然贯通焉。
用力,指用功。今人俗话也有称“用功”为“花功夫”或“用力气”的。但功夫是依靠积累的,一曝十寒,乃积功之大忌。豁然贯通焉,含有“顿悟”的意思。乍一看,仿佛顿悟是偶然的。但若联系到积功既久,那就说明有必然的基础,而绝不是“空中楼阁”高不可攀的。但有一点是必须承认的:练太极拳成熟的过程,在时间上是远比外功拳为长的。所以《十三势行功歌》说“得来不觉费功夫。”因此,同样的“三年小成,十年大成”,练太极拳的人就非加倍用功不可,而且还必须是能得其要领的。反之,不得要领,那就“功成终浅”了。
虚领顶劲,气沉丹田。
“虚领顶劲”已成为杨澄甫(1883~1936)《太极拳说十要》一文中第一要,但把“领”字易为“灵”字,含义是头向上顶起时,要虚灵自然。他说:“顶劲者,头容正直,神贯于顶也。不可用力,用力则项强,气血不能流通,须有虚灵自然之意。非有虚灵顶劲,则精神不能提起也。”而依王宗岳原有文字释义的,则有解“虚领”为“虚虚领起”之义者。如顾留馨同志《太极拳术》说:“虚领顶劲意为头顶要轻轻向上顶着,便于中枢神经安静地的提起精神来指挥动作。”愚意认为:“领”的本义是以“衣领”借喻为人的颈项部位,全句的原意当是“指颈部的肌筋要放松,头部要正直而自然地向上顶起”。但若从阐发《太极拳论》精义而言,以上三种注释是一致的,并无矛盾之处。《十三势行功歌》说:“满身轻利顶头悬”,也是指“虚领顶劲”来说的。“气沉丹田”则是指采用腹式呼吸,使气息不致上浮。这必须有一个较长的锻炼过程方能真正做到。《太极拳说十要》中为什么要把上面这两句话放在一起呢?因为虚领顶劲则神气贯顶,如是才能心清、目明、气顺遂;气沉丹田则气能下行,如是才能气固、身稳、劲不浮。所以,上则虚领顶劲,下则气沉丹田,这两者既有内在联系,又都是初学者所必须努力去做的。它不仅关系到练拳者的仪表,而且涉及心情、眼法、气法等诸方面,这无疑是不可等闲视之的。
不偏不倚,忽隐忽现,
身体不可歪斜摇摆,前俯后仰。劲路的虚实要忽而隐藏,忽而显现,做到变幻不定,使对方吃不准我的劲路变化,猜不透我的心思,找不出我的破绽,总而言之,其目的是令人莫测高深。这样,在心理上占了优势,自然有助于夺取胜利。“不偏不倚”是以个人重心在底盘中所处的位置来衡量的--但不是绝对地始终把重心放在正中,否则就变成静功站桩了。所以,既要做到不偏不倚,又要注意不可“过正”,过犹不及也。
左重则左虚,右重则右杳。
与人对手时,我左侧的肢体如微感重意,就立即将左侧的这一部分肢体变虚;我右侧的肢体如微感重意,也立即把右边的劲隐去,使对方无法“得实”而攻。杳,无影无踪,深远貌。我们知道,发放必须得着对方的实处,如得不着对方的实处,那就难以得力、得效。因此,凡对方企图得实,我自当相应地把对方与我相接部位变虚变柔,使人感到像把劲力落到棉花上一样而无法得力。这里主要依靠肢体触觉等感知的灵敏度,来作出迅速和精确的反应,使对方感到难以捉摸。例如:对方好像能按到我的实处了,但真正按来时,实处不早不迟地已经变虚,这“实劲”仿佛已杳如黄鹤了。而李亦畬(1832~1892)《五字诀》说:“左重则左虚,而右已去;右重则右虚,而左已去。”此既本于《太极拳论》,又增添了以腰为轴、借力反攻的含义。这就在大体上相当于外功拳术所常说的“左避右趋”与“右避左趋”了。当然,在趋避的具体方法上,依然是各有特点的。
仰之则弥高,俯之则弥深。
对方仰攻,我就升高,使他深感高不可攀;对方俯袭,我就落低,使他顿觉深不可测。弥,更加的意思。
进之则愈长,退之则愈促。
对方进身,我就引之向后,使他感到越是向前,形势越加深长而终不可及;对方退身,我就乘势进逼,使他觉得越是后退,形势越加局促而陷入困境。
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
衡量敌劲轻重的准确性,不可有一根羽毛分量的误差;感觉敏锐的程度,要使苍蝇、蚊虫落不到我的身上。这话自然只是用来形容触觉等感知能力的极度敏锐罢了,无疑是带有文学夸张的色彩。太极推手的实践证明,各人的感知能力在经过推手训练后,与常人的差异明显加大,即使是同学之间,由于锻炼有是否勤苦、是否得法等差别,特别是对“听劲”所下功夫有深有浅,所以各人感知能力的强弱亦有所不同。感知能力较差的人,在推手中往往受人制而难以制人--这时就会深切地体会到“棋高一着,缚手缚脚”了。
人不知我,我独知人。英雄所向无敌,盖皆由此而及也。
上文在“忽隐忽现”一语之后,紧接着是分别从左右、高低、进退等不同角度,去论证如何使对方感到幽远难及,高深莫测。如是,即使他有很大的力气,也无从发挥其应有的作用了。套句土话就叫“摸得着,看得见,打不着”。进而文章强调了感知能力和量敌精确的重要意义。总之,就是要使对方难知我的动向,而我独能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孙子兵法·谋攻篇》说:“知彼知己者,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殆,危险、失败。“知彼知己者,百战不殆”,能达到这种地步方能做到所向无敌。
斯技旁门甚多,虽势有区别,概不外壮欺弱,慢让快耳!
这种拳技的其他流派很多,虽然拳架姿势、动作有所不同,但大体上都不外乎强壮的打败体弱的,手脚慢的输给手脚快的。“概不外……”句,一作“概不外乎……”,后人润改所致。
有力打无力,手慢让手快,是皆先天自然之能,非关学力而有为也!
有力气的人打败没力气的人,手脚慢的输给手脚快的人,这些仅仅是反映着人们的天赋自然的本能,而不是由于在学练拳法这一门学问上所下功夫的深浅而有所作为的啊!
察“四两拨千斤”之句,显非力胜;观耄耋能御众之形,快何能为?!
仔细分析“四两拨千斤”这句拳谚,显然不是主张以强力去胜人的;请看那七八十岁的老年人能抵御众人的情形,那单纯的依靠快速,又有什么作用呢?!耄耋,八十曰耄,七十曰耋。太极拳并非只要慢不要快,这在前面已经谈到了。俗话说:“快了不如巧了。”巧,技巧。说明技巧往往是有决定意义的,而快慢是要据情而定的。至于用力问题,就“四两拨千斤”来说,主要也还是突出了一个技巧问题。人们常说:“太极拳法乃技巧之学。”因而在这里也关涉到对“先天自然之力”的改造问题,用太极拳的术语来说,就叫做“换劲”。通过“换劲”逐渐练出和积累“太极内劲”。所谓“太极内劲”,也不是神秘的东西,仅仅是在刚柔、大小以及动力定型等诸方面符合太极拳法的特定要求而已。杨澄甫《太极拳之练习谈》说:“太极拳,乃柔中寓刚、棉里藏针之艺术。”这就说明了被称为“太极内劲”的这种劲力的特性。但这决不是说,打太极拳的人力气越小就越能在推手竞赛中取胜或夺取冠军。这都是因为把太极拳术语混同一般口语来理解而产生了误会。
立如平准,活如车轮,
平,天平。准,准头。郝和藏本中,“平”字作“枰”。枰,秤盘,仍借指天平。故“平”、“枰”二字不仅音同,而且在这里义也可通。全句是说,立身要像天平那样中正不偏,肢体灵活要像车轮那样圆转自如。《太极平准腰顶解》说:“顶为准头,故曰‘顶头悬’也;两手即左右之盘也,腰即根珠也。立如平准,有平准在身,则所谓轻重浮沉,分厘丝毫,莫不显然可辨矣!”这就是把人体比作天平,有天平的准头在身,那么就能精确地去称人的分量了。
偏沉则随,双重则滞。
对方用劲,我相应地把自己的劲偏沉于一端,不与对方的实力相顶相抗。反之,如我也以重力相抵抗,那便形成了“双重”的局面,这时劲路就发生重滞而停顿了。换句话说,偏沉为得巧,双重是拼力。得巧则劲路通畅,两力相随,大力打不着小力;拼力则劲路壅塞,两力相抵,大力必胜小力。
每见数年纯功,不能运化者,率皆自为人制,双重之病未悟耳!
偏沉相随,而不予受力。采用这种措施,必须是自觉的,并通过长期锻炼实践而获得的。而双重相抵或相争,形成拼力现象,则是盲目的,不自觉的。很多同志在理论上认识到了,而在实际做不到,说明并未真正认识。每每见到下了多年苦功而仍不能运用柔化的人,大抵都是授人以柄,为人所制的,这就是还没有真正觉悟到自己犯有“双重”毛病的缘故呀!
若欲避此病,须知阴阳。粘即是走,走即是粘;阳不离阴,阴不离阳;阴阳相济,方为懂劲。
要避免犯双重的毛病,必须弄通阴阳对立统一的辩证规律;粘就是走,走就是粘;阴离不开阳,阳也离不开阴;阴阳两者能相反相成,相互辅助,这才算是懂得了劲的规律。走和粘是一对矛盾,它们在一定条件下相互转化,走向自己的反面,没有“走”就没有作为矛盾对立面的“粘”。由于这两者既是互寓的,又是随时可以转化的,所以说“粘即是走,走即是粘”。由于“孤阴不生,独阳不长”,所以,两者必须相济。而这里所说的“阴阳”,则是包括了太极拳运动中可能出现的刚柔、动静、开合、虚实、轻沉、蓄发、呼吸、走粘等等各种形色的矛盾现象。而上文所说的“粘、走”,则只是太极拳法中较为重要的一对矛盾。不懂粘、走,就谈不上懂劲,当然也就难以自觉地去克服犯双重的毛病了。但要达到懂劲的程度,显然要处理好其他有关的矛盾现象。一言以蔽之,要懂得太极拳的辩证法才行哩!
 “阳不离阴,阴不离阳”句,一作“阴不离阳,阳不离阴”,两者义无不同。
懂劲后,愈练愈精,默识揣摩,渐至从心所欲。
懂得了劲的规律以后,拳艺就越练越精,再通过在实践中反复不断地认识思考和揣摩研究,就能逐渐地达到随意运用的地步了。
本是“舍己从人”,多误“舍近求远”。所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学者不可不详辨焉!是为论。
本来太极拳的技、战术原则是“舍己从人”,许多人却错误地“舍近求远”了。这真正是俗话所说的“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了。学拳的人不可不详细辨析啊!所以特地作了以上的论述。“谬以千里”,一作“谬之千里”,义无不同。“舍己从人”、“舍近求远”这两句成语,现在早已成了太极拳教学中的术语了。“舍己从人”指随人而动,粘则相随,走则引化,粘连相生,与人周旋,随机应变,伺机随势而定进退化发。这在化而不发的情况下,外形是被动的,但实质却是主动的。“舍近求远”,就是俗语所谓“近路勿走走远路--枉费精神了”。因此,这与“舍己从人”恰恰相反,其貌似主动,或者顶顶抗抗,或者在不得机不得势的情况下盲目行动,暴露劲点,结果反被对方利用借力,或者以大力制胜于你。这样岂不落了一个实际上被动。因此,老一辈太极拳家常说:“这也叫‘自作主张’。”意即不问条件和不讲方法地盲动。然而不具备“听劲”等基础功夫是不免要“自作主张”的。现在国内外打太极拳的人确实不少,但在基础功夫上肯下苦功的人,又少得可怜,这是亟待解决的一个关键问题啊!

Wednesday 29 November 2017

Silk on Wood


    Saturday 23 August 2008 5:00PM
    This music feature explores the cultural milieu of the silk string Qin, a 3000 year old, seven-stringed, fretless Chinese zither. Silk on Wood focuses on a small group of musician-scholars living in Hong Kong, dedicated to maintaining the silk string Qin tradition. Listeners are afforded the rare privilege of entering the very private world of the only surviving Silk String Qin society, to witness the dedication and resilience of this reclusive community in the face of the behemoth that is New China.
    Throughout its long history, the Qin has been the musical instrument most prized by China's literati or educated class. The upheavals in China from 1949 onwards saw the decline of this literati class and, with it, the culture of silk string Qin. No other instrument has been described and illustrated in such detail, so often depicted in paintings or so regularly mentioned in poetry. It lays claim to the world's oldest detailed instrumental music notation.
    Producer: Robert Iolini 
    Narrator : Ling Hseuh-Tang 
    Reader : Darren Yap 
    Mastering : Timothy Nicastri 
    Executive Producer : Robyn Ravlich
    Produced with the support of the Regional Radio Production Fund
    Download Audio [whole program MP3 - 49.2MB]
    Watch video: Professor Lau Chor-wah performs a short compostion on a Qin with silk strings 
    Watch video: Dr Tse Chun-yan performs his compostion 'Reflections on a Lake'
    Watch video: Dr Tse Chun-yan demonstrates various fingering techniques on the Qin 
    Watch video: Dr Tse Chun-yan performs an excerpt from his compostion 'The Oil-Lamp Flickered'
    Find music details at end of transcript

    Supporting Information

    Hsi K'ang: From the days of my youth I loved music, and I have practised it ever since. For it appears to me that while things have their rise and decay, only music never changes; and while in the end one is satiated by all flavours, one is never tired of music. It is a means for guiding and nurturing the spirit, and for elevating and harmonising the emotions. Nothing equals music in its power to bring solace to those who dwell in poverty and loneliness. Therefore, if instrumental music proves to be insufficient, one hums a melody to set forth his intention; if this is not sufficient, one composes words for the tune, in order fully to express his thoughts.
    Narrator: The Qin, a type of zither, beloved of sages and of Confucius, is the most prestigious of China's instruments. It is endowed with cosmological and metaphysical significance and empowered to communicate the deepest feelings, Chinese lore holds that the Qin was created during the late third millennium BC by mythical sages Fuxi (Pron: foo-shi), Shennong and Huangdi (Pron: hwung-dee) the Yellow Emperor. Images inscribed on oracle bones depict a Qin during the Shang dynasty (1600-1050 BC)
    Narrator: 'Spring Dawn Over Jade Pavilion', performed by Madame Tsar Teh-yun in 1970 at her home in Hong Kong. Madam Tsar was born in China in 1905. And grew up in Shanghai. In 1950 after the communists came to power, she left Shanghai and settled in Hong Kong. Madam Tsar dedicated her life and love to writing poetry and calligraphy, painting and music. She nurtured many of today's fine Qin players, scholars and teachers. She died in 2007 at the age of 102. She was the last of the older generation 'literati culture' of Qin masters born in China. Her students, members of the Deyin Qin Society carry on her practice today in Hong Kong.
    Lau + Tse: We are all followers of our master. The society is comprised of all the followers of our master. Disciple and disciple of disciples.
    Narrator: Professor Lau Chor-wah (Pron: low - as in owl -chore-wah) and Doctor Tse Chun-yan (Pron: chey choon-yan)
    Lau: Scholars say she is the last Literati Qin player of China. The last. There are not many masters of Qin. It is very difficult to meet one, and we were lucky enough to meet her. It is our luck. And now we can't find another similar player of her style, of her...
    Narrator: Qin playing has traditionally been elevated to a high spiritual and intellectual level. Many writers claimed that playing the Qin helped to cultivate character, understand morality, supplicate gods and demons, enhance life, and enrich learning.
    Tse + Lau: She thought that she is fortunate enough that she could avoid those political issues in mainland China, and so emphasised that she kept her life very quiet, peaceful. Peaceful mind and built up her own spiritual world. Consists of writing poetry and devoted to the music. This music is not in the sense of performing arts...
    Hsi K'ang: Brilliant men of former ages have in poetical compositions and odes of praise written about the eight kinds of musical instruments and the various figures of song and dance. But such men followed in their style and composition the fashion of the times; they all without exception imitated each other. Praising the quality of the instruments, they held delicacy and elaborateness for the best. Describing their tones, they stressed melancholy and sadness. Lauding the influence exercised by their music, they held the power of causing the hearer to weep the most important. Granted that their compositions were not lacking a certain elegance, yet they did not exhaust the inner meaning of the subject. If one probes into the reason for this, it would seem that they did not really understand music. And as regards the tendency of their essays, it appears that they also had not penetrated the sentimental value of Rites and Music. Of all musical instruments the lute has the greatest virtue. Therefore I have now made a poetical essay, setting forth my thoughts regarding the lute.
    Narrator: A passage from the Qin Fu (Pron: chin-foo) also known as 'Ode to the Qin' by third century Chinese Taoist philosopher, alchemist, musician and poet Hsi K'ang (Pron: shee-kung). He was one of the most important members of the free-spirited, heavy-drinking Seven Sages of the Bamboo Grove, a coterie of poets and philosophers who scandalized Chinese society by their iconoclastic thoughts and actions.
    Narrator: 'Thinking of Old Friends', as taught by Madame Tsar (Pron: char) and performed by her student Professor Lau Chor-wah on a Qin named Sa Chen from the Northern Song Dynasty 10th to 12th century using heavy silk strings. One of the best loved compositions of the last fifty years, it expresses a profound feeling for friendship.
    Lau: You see China since the beginning of the 20th century, everything is changing. And my master was born in 1905 at a moment when everything is quickly changing. She was very well educated in the family. She had very good contact with the Chinese traditional culture, she learned calligraphy with her mother. And then she started her school in a very modern English school in Shanghai. Shanghai was the biggest modernised city in China. A door to the west. So she had a very big privilege of modern and tradition. The way she understands Chinese culture is a tradition of a thousand years.
    Narrator: During the early 1950s, Madame Tsar was active among the literati artistic circles of Hong Kong where many northern immigrants like herself settled. She frequently participated in gatherings where the refined arts of poetry, calligraphy, painting and Qin were practised. Many of her poems appeared in the pages of Wah Kin Yat Po (Pron: as is) the time such as Zhang (Pron: xang—as in Xavier) Renshi and Xu (Pron: zoo) Wenjing (Pron: when-jing). She was also known for her exquisite calligraphy, and published in 1957 her calligraphed copy of Xu's poetry collection called A Hundred Memories of West Lake.
    Lau: When I say the generation of my teacher—they just live in this tradition, enjoy it. This is part of her life. Of course we consider Qin as part of our life too, but in a different way.
    Hsi K'ang: In truth those people who are not of a free and detached disposition cannot find enjoyment in lute music. Those who are not profound and serene cannot dwell with it. Those who are not broadminded cannot ungrudgingly give themselves over to it. Those who are not of the utmost refinement cannot understand its deep significance.
    Tse: The masters in China play the metal string is also actually related to the long tradition. But our teacher has something special. So we cannot say that what is handed down from our master is the only lineage from the past. But it is different from the other masters. Our master is the last of the literati generation, so the masters of this generation, they are really just concentrating on the music, not broad like the previous generation of literati, who really know a lot about many aspects of Chinese culture. This present generation, their focus is more on the...
    Lau: Playing, technique, performance. The emphasis is that Qin music is completely the same as any other popular musical instrument. The musicians should not emphasis that this is a literati music. That's their focus. This is reactionist to say that. Politically wrong...
    Hsi K'ang: If the downcast hear this music, they will all be sorrowful and pained, grief will wound their hearts, and they cannot refrain from mournful wails. If the strong and joyful hear it, they will be content and at ease; they start dancing; unconcerned and happy they will laugh and smile the day away. If those of a harmonious and even disposition hear it, they will peacefully nurture their equanimity, they become solemn and profound, in aloof serenity they enjoy antiquity, they leave all earthly cares behind and their souls are freed.
    Therefore, Po I borrowed from the Qin his honesty, Yen Hui his benevolence, Pi Kan his loyalty, Wei Sheng his faith, Hui Shih his eloquence, and Wan Shih his diligence. And all other people in the same way benefit by the Qin, each according to his individual disposition. Qin music is manifold in its manifestations, but although it be along dfferent ways, in the end it leads people to the same goal, sometimes by its beauty, sometimes by its deep meaning. Because Qin music comprises the Middle Harmony, it embraces all things, one's entire life one can benefit by it and never find it failing. Therefore great indeed is the influence this instrument exercises over men and things.
    Lau: When I learned playing Qin with my master we didn't talk much about other things. Just the music side fascinated me. The music is very rich. It is a very beautiful music. Before I encountered my master, I listened also to some recordings. I was fascinated by the quality of the sound. And then when I play music, oh it's much more than that.
    Our master presents this music in such a way that, the music itself is very rich so we didn't have time to say, oh, I'm learning this music for the sake of learning more Chinese culture. No no not at all. It just come naturally together in our understanding.
    The Qin is an ancient instrument with a long tradition especially founded by literati -- the Chinese literary man.
    Different arts emerge in the same culture, it is quite natural that the Qin player is interested in the other traditional art. I find this very rich, rich music. Very rich culture and there's a lot to learn.
    Cultural identity? There's no problem. For me, Qin is in fact a symbol for Chinese culture in Hong Kong.
    Tse: I think for us we are Chinese. I think it's straightforward that we are Chinese, even though we live in the previous British colony.
    Narrator: Throughout the 1970s and 80s, Madame Tsar devoted her time to teaching and trained several generations of students, many of whom have since established themselves as prominent Qin musicians in their own right, performing in venues such as Hong Kong Arts Centre, City Hall, and Hong Kong Academic Hall. Students often gathered in her home to play for one another and for her. One tradition that she established was for two people (herself and a student, or two students by themselves) to play the same piece facing one another on different instruments in unison.
    Narrator: 'Falling Leaves Dance in the Autumn Breeze', as taught by Madame Tsar and performed by her student Sou Si-tai (Pron: so see-tie) on a Confucian-style Qin from the Southern Song Dynasty 12th to 13th century using light silk strings. One of the most widely played pieces, it expresses a feeing of loss and regret as one sees the falling leaves in autumn.
    Lau: Her generation means the last fifty years of modern China. We don't live the same way. The political environment is different. The whole culture is changing. In China now, in modern China. The best way of preserving Chinese culture became a very controversial problem, because very few really understand the tradition, the culture, the heritage. So we try not to say we are going to preserve this heritage. Just try to keep on enjoying this music and teach music as our master did.
    Hsi K'ang: Here it is that wise men fleeing the world, worthy companions of a Yung-ch'I or Ch'i-li, together ascend high mountain arches and cross deep-cut vales. Clinging to branches of fairy trees they climb steep ridges, in order that they may roam under these trees. Wandering about they remain gazing into the distance for ever; their horizon is as wide as that of a bird in its flight. Looking upwards they see the K'un-lun ranges, looking down they discern the marshes that border the ocean. They point to the Ts'ang-wu mountains l3 afar o, they approach the imposing calm of meandering rivers. Then they realize the constraining shackles of ordinary life, and longingly they look up to the splendour that lingers over the Chi mountain. Enamoured with the generous broadness of these heights, their hearts are filled with noble emotions, and they forget to return.
    Narrator: Madame Tsar did much research into Qin music, focusing on the study of old masterpieces such as (Sunny Spring), 'Soaring Dragon, 'Flowing Waters' and 'Evening Song of a Drunken Fisherman'. She also studied masterpieces preserved in archaic notation but not played, such as 'Songs of the Fisherman' and 'The Eighteen Variations on the Barbarian Horn', bringing them to life through interpretive performance, a process known as dapu. The following performance is Madame Tsar's own interpretation of the notation of 'The Eighteen Variations on the Barbarian Horn'. Recorded at her home in 1987, it is among the longest and most complicated technically and musically of Qin compositions with unusual pitch material and rhythmic features. The original notation has an accompanying note that reads 'This composition sounds as if someone is weeping and relating a sad story.'
    Narrator: Madame Tsar owned and played several antique Qins. Most notable is Tigers roar, built over 800 years ago in the Song Dynasty.
    Hsi K'ang: The trees of that species from which Qins are built grow on the lofty ridges of steep mountains. Rich soil ensures them great age, their tapering stems rise high into the sky. They are saturated with the pure harmony of Heaven and Earth, they inhale the beneficent splendour of sun and moon. Their solitary luxuriant growth overtops the surrounding vegetation, their verdure leaps high to the azure vault of heaven. At twilight they borrow the red glow of the evening sky, in the morning the sun dries the dew on their stems. For a thousand years they wait for him who shall recognize their value, quietly they repose, forever robust.
    Narrator: Each part of the Qin is identified by an anthropomorphic name, and cosmology is ever present: for example, the upper board of wutong wood symbolizes heaven, the bottom board of zi wood symbolizes earth. The Qin has no bridges to support the strings, which are raised above the soundboard by nuts at either end of the upper board. The Qin is generally played solo. Qins over a hundred years old are considered best, the age determined by the pattern of cracks in the lacquer that covers the instrument's body. The thirteen mother-of-pearl studs running the length of one side indicate finger positions for harmonics and stopped notes.
    Hsi K'ang: Their emotions become broad and even, their eyes have a faraway look. They long to continue the music left by the 'Yellow Emperor', they cherish the mountain spirit Lao-tung of the Kuei rock, and admire the inspired songs of T'ai Y'ung. Beholding these trees they grow thoughtful, they long to express the feelings of their hearts in a tangible way. Then they lop off the young branches, and weigh and measure a block of wood to be employed. Thus, in order to expand their feelings, Superior Men made the Elegant Qin.
    Narrator: For at least 2,000 years, until the Cultural Revolution, the strings for the Qin were always made of twisted silk which had been boiled in a kind of glue. Today silk strings are very rare. Almost all players in China use metal strings (also called nylon strings, since they are nylon with a metal core). There is a distinctive silk-string style. However, one of the strengths of the Qin is that it can accommodate both a silk-string style and a metal-string style.
    Tse: How different is the metal string and the silk string? Most people in China play the metal string, but it's still really a continuation of the tradition. Maybe you can say it is a newer direction for those who play the metal string. It is still intimately related to the tradition. It's a slightly different direction of development. The technique, the required technique is different. But I myself do not see it as two completely different things. You can play the same piece on a metal string as well as the silk string. But then the fingering control is slightly different. You have to adapt, so actually my technique on the silk string is not fluent because I play the metal string more.
    Hsi K'ang: Its strings are made of Yuan K'o silk, its studs are made of jade from the Chung mountain. It shows figures of dragons and phoenixes, and of antique worthies: one sees Po-tzu ya playing his Qin, and Chung-tzu-ch'i listening to him, brilliant and shining in full colours; how elegant! Ling-lun adjusts the sonorous tubes, T'ien-lien composes his melodies. In the hands of the Superior Man new melodies blossom forth from this instrument; how impressive!
    Lau: The silk string exists always. My first contact with this Qin music is silk string because my master played this way. So it is quite natural that I'm still playing on the silk string. I did try in the seventies. I went to China, visit some other musicians and I did try three or four years on metal strings. But if you play well, you can play very well on metal strings. It's another kind of technique. And finally I came back to the silk because I like the warm quality of this sound. Bright, warm, pure and soft and relaxing, comforting for my ears. I'm just attracted by this quality of sound.
    A short piece talking about the hermit.
    Very peaceful life of hermit.
    Narrator: Ten rules for playing the Qin, by Wu Ch'en (Pron: woo chen), 14th century. Rule seven. When the ancients composed tunes for the Qin, they some times aimed at expressing leisurely and satisfied feelings, but sometimes they wished to express their melancholy. Therefore one must understand the meaning of a tune. If one just plays the music as it is written, one will not be able to express the sentiments of the composer. And how shall then the mood of the ancients be found in the wood and the silk?
    Lau: I learn with my master pieces by pieces. First with a score and the finger and then we should memorise all the pieces and should not depend too much on the score.
    Narrator: Covenant for transmitting the Qin, Ch'eng Yun-chi (Pron: cheng yoon-chee), 18th century. Number two: as the various schools of Lute Players are not the same, so their traditions are different. But the main point lies in their strict observance of the rules of harmony, and in giving special care to the finger technique. Students of the Qin should (first) hear the style which the masters of various schools follow while playing, (for once having chosen a master) it is necessary that one wholeheartedly likes his style, and follows his precepts sincerely; then teaching and learning shall be well regulated.
    Lau: All I've learned from my master I still have in my mind. The generation of my master she learned with her teacher just face to face, phrase by phrase, without score. When all the piece is memorised the teacher give her the score.
    Narrator: Rule number eight. In studying the Qin, getting down to the essence is the most important. If one tries to learn too much (at one time), how then shall one be able to grasp the essence? Therefore, if one has succeeded in getting an eminent Master to teach some tunes, one should play these same tunes through again and again, lest one forget the significance inherent in them. Moreover, wonderful music arises from constant practice. This is what is meant by the saying that only by incessant application can one derive satisfaction from the strings. If not, then because one studies too many different tunes, the shortcomings shall be many, and it shall be as if thorns grew on one's fingers.
    Lau: We have this fingering since 6th century, 7th century. It was specifically explained in our Qin books, what is a good player, how to play well, gesture, what's the right way...
    Hsi K'ang: One should play the Qin dwelling in a high building or on a towering terrace or in a spacious hall or in a secluded room; on a wintry night when the air is limpid and a bright moon is shining; clad in rustling new garments whose perfume pervades the air: then the instrument is cool to the feel, and the strings correctly tuned. If the heart is tranquil and the hands able, the touch of the fingers will respond to the thoughts, and the player will be able to express himself in his music.
    Lau: The first stage of learning is imitating the teacher and then we get the frame of the music and then after that we can improvise. In very small detail, the decoration the ornament...
    Tse: I would not use the word improvise. But actually the Qin tradition allows or even encourages the development of your own style. So when you go back to history you can see that the same piece is handed down for generation to generation it kept changing. Once a master learned a piece from his or her teacher and played it for thirty or fifty years, that master can change the way it is played. Even changing the notes. So after several generations the pieces really change quite a bit. So although it is a written tradition but because of this encouragement of changes the pieces actually evolve throughout time.
    It's not really just writing a melody. Involves the style of the Qin music. The way the notes are manipulated. The music must sound like Qin music. And to sound like Qin music it cannot be just any melodic line. It has to be using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way it is structured. So it is not only the way it is played, but the way it is structured.
    Maybe I just play one or two phrases from a very commonly played Qin piece. Actually this piece is not really an original Qin piece. It was transplanted from a folk melody. But the way it is transplanted makes it have many of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Qin music, so this is really one of the loved pieces among Qin players. Now for example the first phrase. The melody is actually quite simple. But the way it is actually played on the Qin is like this...
    You can see that the simple melody is played by different tones. For example this is an open string... This is stop note... This is a special way of playing with the left finger... and you can hear the glide... Now this is an open string, but it's not played with the right hand. This is played with the left hand, so the tone colour is different. And then followed by a harmonic. So a relatively simple melody becomes like this... you can add some vibrato there... Okay, this is one phrase which we can demonstrate to the student.
    Narrator: Dr Tse Chun-yan, one of Madame Tsar's senior students, not only carries on the tradition by teaching but also composes contemporary music for the Qin.
    Hsi K'ang: The 'floating tones' bubble forth lightly, sweet and tender. They are swift but not hasty, slow but not slack. They hover about like a breeze, mysterious notes swiftly following each other. When heard at some distance, they are like the harmonious notes of a phoenix pair, sporting in the clouds. When scrutinised closely, they appear like a cluster of blossoms, unfolding their beauty in the warm breeze of spring.
    Thus the richness of the tones of the Qin is manifold, excellent from beginning to end. Refined and elegant, how inexhaustible in their multiformity!
    Narrator: 'The Oil Lamp Flickered', a composition by Dr Tse Chun-yan. Dr Tse writes 'this composition was based on the structure and style of traditional Qin music, I was inspired by a poem written by Nalan Shengde (Pron: nah-lan sheng-day) (a scholar of the Qing Dynasty) in which he lamented the transient reunion with his late wife in a dream. The poem ends with the line: 'The moment I embraced her the oil-lamp flickered, and I was left alone gazing at the glaring lamp-glass.'
    Tse: In the Qin Tradition there is not really a separate category as a composer who writes for the Qin. But some of the Qin Players besides playing the traditional pieces they also write new pieces. But new pieces do not appear that frequently. The more common thing is that pieces evolve.
    Many of the pieces we are playing have been played hundreds of years ago. But the way we play it, the score, compared to several hundred years ago is different. What I'm doing is not really something completely different from the tradition.
    I'm not a proper composer I'm just a Qin player. So I just compose as a Qin player.
    When I teach my students, when they first learn a piece I hope they will imitate, follow very closely the way I do it. The way I make the glide and so on and so one. But after they have learned it... They can change it.
    Tse + Lau: Well we are teachers. We are practising this music and we are transmitting this tradition on to the next generation.
    Hsi K'ang: In admiration of the rich excellence of this musical instrument, for my own satisfaction I composed this essay. I shall always cherish the lute, without ever tiring of it. I believe it is a treasure of present and bygone days. In conclusion, summing up its contents, I sing:
    Solemn indeed is the virtue of the lute, it cannot be fathomed. Purity of body and aloofness of heart, diffult indeed it is to attain to these heights.
    Good instruments and excellent players, where are those to be found in the present age? The silk strings resounding in harmony, this music surpasses all other arts. As those who understand music are few, who can truly treasure this instrument? Only to the Superior Man is it given completely to understand the elegant Qin.
    Music details
    CD TITLE: Chine - L'art du Qin 
    TRACK: Guangling San 
    DURATION: 1:50 
    COMPOSER: Traditional 
    RECORD CO & CD NO: Ocora Radio France C 560001 HM 83 
    PUBLISHING/COPYRIGHT C Ocora Radio France 
    ARTIST: Li Xiangting
    CD TITLE: The Art Of Qin Music 
    TRACK & TITLE: Spring Dawn Over Jade Pavilion (Yulou Chunxiao)
    DURATION: 02:02 
    COMPOSER 
    RECORD CO & CD NO: ROI RB-001006-2C (HKG, 2000)
    PUBLISHING/COPYRIGHT: ROI PRODUCTIONS 2000 
    ARTIST: Tsar Teh-yun
    CD TITLE: Qin Music on Antique Instruments 
    TRACK & TITLE: Thinking of Old Friends (Yi Guren)
    DURATION: 07:27 
    COMPOSER 
    RECORD CO & CD NO: HKU 001 
    PUBLISHING/COPYRIGHT: Department of Music, The University of Hong Kong. 1998 
    ARTIST: Lau Chor-wah
    CD TITLE: Qin Music on Antique Instruments 
    TRACK & TITLE: Clean and Pure (Changqing)
    DURATION: 05:17 
    COMPOSER 
    RECORD CO & CD NO: HKU 001 
    PUBLISHING/COPYRIGHT: Department of Music, The University of Hong Kong. 1998 
    ARTIST: Lau Chor-wah
    CD TITLE: Qin Music on Antique Instruments 
    TRACK & TITLE: Falling Leaves Dance in the Autumn Breeze (Wuye Wu Qiufeng)
    DURATION: 04:35 
    COMPOSER 
    RECORD CO & CD NO: HKU 001 
    PUBLISHING/COPYRIGHT: Department of Music, The University of Hong Kong. 1998 
    ARTIST: Sou Si-tai
    CD TITLE: The Art Of Qin Music 
    TRACK & TITLE: The Eighteen Variations for the Barbarian Horn (Hujia Shibapai)
    DURATION: 04:50 
    COMPOSER 
    RECORD CO & CD NO: ROI RB-001006-2C (HKG, 2000)
    PUBLISHING/COPYRIGHT: ROI PRODUCTIONS 2000 
    ARTIST: Tsar Teh-yun
    CD TITLE: The Art Of Qin Music 
    TRACK & TITLE: Wild Geese Landing on Sand (Pingsha Luoyan)
    DURATION: 02:50 
    COMPOSER 
    RECORD CO & CD NO: ROI RB-001006-2C (HKG, 2000)
    PUBLISHING/COPYRIGHT: ROI PRODUCTIONS 2000 
    ARTIST: Tsar Teh-yun
    CD TITLE 
    TRACK & TITLE: The Hermit 
    DURATION: 01:36 
    COMPOSER 
    RECORD CO & CD NO: Robert Iolini, Hong Kong 2007 
    PUBLISHING/COPYRIGHT:
    ARTIST: Lau Chor-wah
    CD TITLE: The Art Of Qin Music 
    TRACK & TITLE: Three Variations on the theme "Plum Blossoms" (Meihua Sannong)
    DURATION: 02:23 
    COMPOSER 
    RECORD CO & CD NO: ROI RB-001006-2C (HKG, 2000)
    PUBLISHING/COPYRIGHT: ROI PRODUCTIONS 2000 
    ARTIST: Tsar Teh-yun 
    CD TITLE:
    TRACK & TITLE: Unknown 
    DURATION: 01:08 
    COMPOSER 
    RECORD CO & CD NO: Robert Iolini, Hong Kong 2007 
    PUBLISHING/COPYRIGHT:
    ARTIST: Tse Chun-yan
    CD TITLE: The Oil-Lamp Flickered (Qin Solo by TSE Chun-Yan)
    TRACK & TITLE: The Oil-Lamp Flickered 
    DURATION: 06:43 
    COMPOSER: Tse Chun-yan 
    RECORD CO & CD NO: RA-011003C 
    PUBLISHING/COPYRIGHT: ROI Productions (HK) Ltd 2001 
    ARTIST: Tse Chun-yan